温逢九(96)

作者:顾慎川

我道:“你来说?”

温逢九道:“不是我们一起去吗?”

我道:“是一起去,但总有一个先开口的。”

温逢九道:“你想让我当先开口的那个人?”

我“嗯”了一声。

温逢九道:“好,那我来开口。”

我迟疑道:“其实我也有些想先开口,但是我害怕,要不我们一起开口吧?”

温逢九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捏了捏我的鼻子,道:“小忆,放松些。”

我刚刚已经在紧张了,明明师父师娘都不在眼前,我却紧张得在憋气,温逢九捏了我的鼻子后,我才想起来要呼吸。

我道:“温逢九,你说,师父师娘不会不同意我们的事吧?”

温逢九道:“怎么会呢?”

我道:“万一……万一他们厌恶断袖,那怎么办哪?”

温逢九道:“你还信不过师父师娘吗?”

我道:“我知道,哪怕他们厌恶断袖,也会因为我们成了断袖,而改变这个想法的。”

因为他们很爱我们,所以断不断袖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所以他们必然可以接受,人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动物。

温逢九道:“小忆,你既然知道,那么有什么好害怕呢?”

我什么都知道,但我还是会感到紧张,不过一想到温逢九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便觉得没什么好害怕的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师父师娘反对我们,可这也无法让我和温逢九分开,有什么好恐惧的。

我道:“好,那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说。”

温逢九道:“你想什么时候去?”

我道:“明天?”我还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做点心理准备。

温逢九道:“好,那就明天去。”

这夜,我依旧睡在温逢九的房间,我睡不着,便缠着温逢九说话。

我猜测道:“你说,师父师娘他们是不是早就猜到我们的事情了?”

温逢九道:“有这个可能。”

我道:“为什么?”

温逢九问:“我多大了?”

我道:“快二十二了。”

温逢九道:“我都这个年纪了,师父师娘还没有为我做媒,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道:“那……也许是因为他们想着,这些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就好了,他们懒得操心。”

温逢九刮了刮我的鼻尖,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懒?”

我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牵强,便道:“那也许,是因为他们不想让我们成家,因为成家之后,我们可能就不会在山上住了,他们不舍得我们,所以乐得见我们不成亲。”

温逢九道:“这倒是有可能。”

我道:“不猜了,明天去问问,便知道了。”

温逢九道:“嗯,睡吧。”

我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道:“温逢九,好梦。”

温逢九道:“小忆,好梦。”

我们闭上眼睛,各自入睡了,我许久没有做过梦了,这晚,我做了一个很特别的梦。

我梦见好多年以后的事情,我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哦不对,应该是一个英俊的老头子,依旧住在熟悉的山上。

我变老了,温逢九自然也变老了,他的头发都白了,脸上多了很多的皱纹,但他还是一个好看的老头。

我们住在一间新盖的竹屋里面,膝下没有子嗣,也没有弟子,过得很是逍遥自在。

趁着还能走动的时候,我们总是会去山下走走,那个时候天下已经没有战乱,一片安宁,我们走在街上,太平盛世,惠风和畅,惬意极了。

我们搀扶着彼此,有人撞到了我的肩膀,一句话也没说,快步向前继续走去,温逢九就会转过头去,久久地瞪着撞到我的人。

我道:“别看了,他都走远了。”

老了之后,我变得平和许多,可温逢九却比我更执拗了。

温逢九道:“他撞了你。”

我道:“撞了就撞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吗?”

温逢九道:“他撞了你,却连一句抱歉的话也不说,真是没有礼貌。”

我道:“那是什么人,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别生气。”

温逢九道:“我没有生气。”

我道:“你没有生气,那就不要瞪着他了。”

温逢九这才收回目光,道:“好吧,我是生气了。”

我笑道:“我都不生气,你生气什么?”

温逢九道:“我没有护好你,他撞了你之后,我也没有及时拦住他,让他道歉后再走,所以我生气。我老了,好像就没法保护你了。”

我道:“说什么傻话?那人又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没长眼睛,我们不跟没长眼睛的人生气,好吗?”

过了很久,温逢九才道:“好。”

我笑着想,这真是一个固执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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