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22)
“世子同我走一趟,可好?”
薛兰被几个军士架入一处小帐,入目便是五花八门的刑具,鼻端传来令人作呕的腥臭,眯了眯眼,问道:“大人是想屈打成招?”
宋大人笑了笑,“非也,下官出身刑部,略懂刑罚手段,世子若问心无愧,想必能在我手下撑过半个时辰吧?”
“大人的意思是,撑过了半个时辰,就信我了?”
“正是此意。”
薛兰闭了闭眼,“有一事相求。”
“世子希望下官手下留情?”
薛兰苦笑着摇了摇头,“求大人,切勿叫我明处留下伤痕,容我遮掩。”
赵孟旸是个护短的,若让他知道,有人擅自对薛兰用刑,怕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倒不难。”
薛兰语带讥讽:“那便有劳大人。”
半个时辰后,薛兰终于从刑架上下来。宋大人使尽浑身解数,却未从他口中撬出只言片语,心中又是不甘,又是钦佩,将接了钢针的短鞭一扔,半晌无语。
薛兰赤裸的上身遍布血痕,双腿也疼痛无力,骤然没了束缚,重重跌坐在地,更是扯动了伤口,缓了片刻,才道:“劳烦大人,请军医过来,稍作包扎。”
宋大人亲自去请了军医,军医见薛兰受此重伤,急忙上前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这若叫将军知道了……”
“劳烦先生,守口如瓶。”
军医重重一叹,待止血包扎完毕,薛兰已面无血色。
“世子还能走吗?”
薛兰点了点头,咬着下唇,缓缓站起身,将衣袍都穿好,额上早出了一层薄汗,“多谢先生。”
军医只摇了摇头,提着药箱告辞离去。
“世子慢走。”宋大人在身后抱了抱拳。
薛兰撩帘的手顿了顿,“夜里凉,大人不必相送了。”
出了帐门,薛兰拢了拢衣襟,被夜风一吹,身子晃了晃。轻轻叹了口气,只道自己活该,“薛兰啊薛兰,你何时如此束手束脚过,怎么专吃哑巴亏……”
帅帐中已静了下来,薛兰将双唇咬出些血色,又拍了拍脸,将双颊拍得泛出点红色,这才撩帘进帐。
第14章
帐中没点灯,薛兰摸黑进帐,迎面被抱住,闷哼一声,疼出一身冷汗。
“弄疼你了吗?”赵孟旸抱着他,沉声问道。
“你这傻狗,吓我一跳。”咬着牙缓了缓,薛兰靠在他肩头,语带嗔怪,遮掩了过去。
赵孟旸松了口气,将他又搂得紧些,“你去哪了?”
薛兰疼得心肝乱颤,信口胡诌道:“我在营中闲逛,见着两个军士,为争半壶酒,急得面红耳赤,又不敢寻衅私斗,只得文斗,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煞是有趣,就多看了会儿。”
赵孟旸只是搂着他,不说话。
薛兰问道:“你怎么了?不开心?”
“薛兰,你可以回家了。”赵孟旸低声道:“细作来报,你那几个心腹,密议要来劫营。我会趁乱派人,将你送出营去。”
原来他们窝在帐中商讨半日,便是在说这个。
“你不要我了?是……腻了吗?”薛兰牙齿都在打颤。
赵孟旸在他颈间蹭了蹭,“待两国停战,你我还会再见的。”
“我不走。”
赵孟旸耐心哄道:“届时你想娶想嫁,我都由你,好不好?”
“我,不走。”
赵孟旸有些着急,“薛兰,你到底明不明白?”
薛兰一把将他推开,“我明白什么?明白我的父亲、我的君主、我效忠的王朝,都视我如弃子吗?”
“薛兰你……”
“什么换岁贡,那玩意儿值几个钱?”
薛兰扶着桌角坐下,将油灯点亮,幽微灯光映出他嘴角一抹讽刺,“是想拿我换明月城吧?那么大一座城,我值吗?赵孟旸,你是不是怕我死在魏都?”
赵孟旸拉住他的手,“我不会让你死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薛兰笑道:“他们惧怕你的兵威,只知严刑拷打颜逐。我却早就派了细作,将你的底细查了个清楚,你姐姐在宫里辛苦经营多年,你们赵家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你不会是要为了我,忝着脸再去拖累你姐姐吧?”
赵孟旸眉头慢慢收紧,却还是柔声哄道:“薛兰,听话……”
薛兰想提高嗓门壮壮声势,却实在有气无力,“赵孟旸你是不是记性不好,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娘子,也不是三岁稚童,你他妈少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
良久,赵孟旸笑了一下,“是啊,说到底,你营中还养着数十个男宠,怎就甘心窝在我身边呢。”
薛兰这下真来了脾气,“嚯”地起身,却险些跪在地上。赵孟旸上前几步将他扶住,“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