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殿珠林(上)(39)
“你跟着点,”他让德禄在一旁掌着灯,抬脚就往养心殿方向回去了,慈宁宫就在养心殿旁,到时候再让德禄送她过去吧。
安勤已精疲力竭,她的脚很疼,就觉得那双木底的鞋子越来越重。
那盏白纱灯笼离她越来越远,她却无论怎么努力也跟不上。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境,忽冷忽热、忽近忽远,马上她又将被黑暗吞没了,但为何这个无助的梦中会有他呢?
德禄打着灯笼走一段,就回头看上一眼,只见安勤越走越慢,马上又不见了似的,可皇帝脚下生风走得飞快,好像完全忘了后面还有个人。
直到已完全看不见身后的影子时,德禄才弱弱的提醒:“皇上,勤儿姑娘又不见人了。”
皇帝回头一看,一片漆黑哪还见人?
这真真是这世上最麻烦人,走一段路难道会迷路两次吗?!
无奈他又原路折返了回去寻人,见那丫头又蹲在墙根下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安勤依稀看着那道微光去而复返,赶紧大声说道:“皇上别恼!您先走吧!勤儿实在是走不动了,歇会再自己回去。”
在场的三人,包括安勤自己,谁相信她真能自己找得回去?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了过来,白净又修长的手指,骨节处有略微的突起显出隐形的力道来。
不耐烦的声音在安勤头顶响起:“你究竟还走不走?”
皇帝的耐心今晚算是被她耗尽了,他大手一伸,连拉带拽的把她一直带到了养心殿门口,再吩咐德禄把她送了过去。
回到又日新许久,皇帝才有时间体味手心里的感觉,是匀称而柔软却又是冰冷之极,怎么捂都热不了似的。今夜的经历有点混乱,他需要安静的独处一夜,好好想想。
安勤到回屋时,蜜枣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我的好姐姐,你总算回来了!这蓬头散发的,是去哪里了?”
安勤一头就扎到了床上,她挨了冻、受了累、还被人吓个半死,半夜就病倒了,发起热来。
说实话,今晚真够折腾的,皇帝也觉得乏了。太监刚伺候他洗漱完,就直直躺下了。
虽说是龙床,不过是一座长一丈多的木炕,上面挂着绸缎夹帐,账内挂着些精致的荷包和香囊,寝宫外廊的地炕口正烧着柴,热气通过低下烟道送入寝宫。
又日新的地上满铺着毡毯,还摆着几个烧炭的火盆子,暖融融的,与屋外的寒冷截然不同,可皇帝躺在明黄云被之上却睡意全无。
他是有点担心,那丫头跟冰渣子似的,今晚若再睡在冰冷的屋子里怕是会病?若是叫人送炭盆过去又有些不妥。
今晚尾随的行径实非君子所为,但若不是自己跟着,那人只怕会在巷子里哭一夜吧,好歹也算是救了她!他想着想着,不觉之间昏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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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来一首《无问》……尽管岁月无声,流向迟暮,它会让你想起你的归途。……如果光已经忘了要将前路照亮,你会握着我的手吗?如果路通往不知名的方向,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Yes, I do
第25章 伊人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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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正刻,皇帝按着点醒了,顿觉头疼欲裂。
昨晚他睡得极其糟糕,脑子里总是一幕接着一幕的闪现,笑声、尖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扰得他不得安眠。
直到睁开眼的那一刻,他的左手还紧紧揪着被子不放。正梦到自己拉着她往前跑,似日非日、似明非明,除了两侧的红墙,前头全是白茫茫一片的浓雾,手心中那只冰凉的手轻轻滑走了,他一回头,人又不见了!
皇帝唤如福,沏一杯最浓的普洱茶过来,再命德禄去一趟寿康宫跟太后说:今日请安,晚一刻到。他坐到窗边,把窗子支开一条缝吹了阵子冷风,再喝了一杯浓茶,感觉头脑清明许多,便起驾往寿康宫了。
皇帝算着时辰,这卯时正刻那丫头应是在小佛堂,正好看看她是否无恙。
路过前殿时,他看了一眼,小佛堂的门并未打开。
太后在后殿里早早叫人备了去风寒的茶饮,见皇帝面色苍白的走进来,便叫他赶紧坐到软炕上。直等如意奉上了茶,太后才倍感担忧的问:“皇上可是龙体欠安?”
“儿臣并无大碍,母后无需担心,”不过是一夜没睡好,皇帝不想让太后忧心。
“天越来越冷了,这是要下大雪了呀!”太后望了望窗外阴沉沉的天空说道。
“借母后吉言,我朝臣民都在日日盼雪,有了雪,方能来岁丰登。”皇帝对雪泽二麦的生长有不同的理解:只有下了雪田野才能得到滋养,二麦才可发荣滋长;也只有丰登之年,民情才能欢欣安定、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