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雨露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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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天空有微雨飘过！

雨？大雨而至，整整下了一夜！

京城沸腾了，大家纷纷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把自己从头到脚淋得透湿，他们有的仰天长啸、有的嚎啕大哭，还有的笑到疯癫，人人都在大街上奔走。

这场雨，让整个华北大地等得太久太久，人们在酷暑中苦苦煎熬了整整三个月，谁都不知道这一百日里到底已经死了多少人。

八月十七日正午，就在皇帝从玉泉山祈雨归来的途中，天空中竟然飘起了微微雨丝。

他已热得有些精神恍惚，迷茫伸出双手，在空中感受了许久。

的确是起风了，一丝凉意似有似无，又飘忽不定。或许是自己晒晕了头，生出了幻象吗？

皇帝顶着烈日拖着疲惫的脚步，往紫禁城方向继续走去，地面滚烫的温度早已穿透了他厚厚的靴底，直到队伍里陆续有人惊喜的大叫起来。

“皇上，下雨了！”

“苍天呀，真是下雨了呀！”

皇帝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正巧看到一片乌云缓缓的挡住了那刺眼而有毒辣的阳光！天地间渐渐被染成了灰色，空中的雨丝越来越密度，无数的雨丝又汇聚成了雨滴，他晒伤的脸颊和干裂的嘴正接受者雨泽龙神的恩赐！

雨。

这个字在他心中、在他笔下写了无数次，今日终于被他求到了！

他停下了脚步，痛快的一把掀掉了头上的斗笠，舒展开双臂仰天大笑了起来。

这场噩梦终于结束了！

死神的脚步终于停止了。

在他三轮雩祀、满朝求言、盛京祭祖、大赦天下之后，上天是终于原谅了大清帝王的失德之政吗？

但却以京城数以万计人的生命为代价？以整个华北接下来的荒年为代价？

也实在是太过惨重了。

尽管皇帝仍在大笑，不觉中那声音却已变调，旁人听得阵阵发慌。

随行的大臣从这笑声中听出了悲戚之情，也纷纷垂下了高昂的头，开始低声啜泣。

为君难，为臣亦是不易啊！这几个月里，他们要强忍住恐惧，每日辗转在京城处理堆积成山的百姓尸体；他们要强打精神，每日跟紧皇帝的步伐抗灾救灾；他们还要做好准备，随时倒在赴命途中。家中老小随时可能面临断水断粮的危机。

刚刚入夜，大雨瓢泼。慢慢的盈满了干涸的河道，浸透了龟裂的土地，积满了大小院落中的盆与桶，冲刷了百姓的汗与泪。

上天欲要还原这世界原本的模样，却永远也弥合不了人们心中的累累伤痕。

次日，皇帝提笔写下谕旨。

玉泉山龙王庙，每遇祈祷雨泽，屡著灵应。近因夏至以后，雨泽较少，本月十七日朕亲诣虔诚默祷。午后即有微雨飘洒，入夜大霈甘霖，连宵达曙，尤征灵验。特赐“惠济慈佑龙神”称号，列入祭祀名册，并在静明园中新建龙神庙宇长年供奉。

伴随着京城的第一场雨，华北各地都陆续降下了三个月以来的第一场雨，面对即将进入干燥的秋季，没有人知道：旱情究竟能有多大程度的缓解。

原本已有大量山海关地区的难民涌向热河、盛京等地避暑避难，如今也被陆续遣送回了户籍地，由州县发放补贴以鼓励他们重新安家置业。

安勤早已算不清，自己究竟已有多少天没有出过殿门一步，日日只在连云书房里翻看在大街上搜罗来的话本子。

有时她还会坐在桌边画些小作，纸墨笔砚全都配置齐全了，还有各色颜料，一年前王幼学赠与的那盒颜料被她珍藏起来不再使用。

在这段炎热难耐的时光里她画得最多的是：“雨”和“水”。有烟雨江南，有大雨滂沱，还有曾经雨中的那柄漠漠轻寒的大雨伞。

忽然一日午后，她在梦中被惊醒，整条街上的人都在大声哭嚎，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她不明所以的踏上鞋，打算出去问问，可还未走到大门处，蜜枣已飞快的冲了进来，激动之极的大嚷道：“勤儿姐姐，下雨了！下雨了！！”

安勤有些难以置信的走出壶天小境，只见到天空已不再是烈日当空，几片阴沉的乌云竟然带来了清凉的雨丝！那细如牛毛的雨啊，无声无息的滋润着一切，慢慢润湿了她的发和脸。

惊讶过后，她胸中涌出一阵疼痛之感：这“雨”字的形状，逐渐化成了一张潸然泪下的脸吗？脸颊上的泪珠滴滴分明，粒粒惊心。

真的太久了！

它让天下人等得实在太久了！

多少人，他们这一生没有熬到这场凉爽的雨，就丧了命。相比起后人的狂妄，这个时代的人只能低下卑微的头幽怨的说上一句：我命由天，不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