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萧太尉选择别开目光不去看他们。

赏雪宴的歌舞继续，好像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一似的，庆康帝和惠妃饮酒作乐，贤妃心神不宁，她喊来身边的侍女，低声吩咐：“去看看永嘉殿下怎么样了。”

*

展颜被关在行宫的一个客房里，这是她第二次参加赏雪宴，她对云梦山的回忆只有十三岁那年，无意害死了赵公子。

而这一次，她的驸马被皇兄以涉嫌谋反之罪现场擒住，她也被关在陌生的房间里。

云梦行宫共有三百间房子，像迷宫一样的回廊，漫天遍野的雪白，展颜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她越想越害怕，按照前世，游千澈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但今世有很多事情微妙地变得不一样了。

她方才求情了，但庆康帝并没有像前世那样饶过游千澈，反而让她觉得他的戾气愈发凶猛。

“殿下，外面送了吃食过来，您早上出门还没用膳，吃点东西吧？”雪芝和蔼地劝道。

“姑姑……”展颜盯着她许久，那目光陌生得让雪芝心慌，“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要对付游家了？”

雪芝俯身跪在她身侧，真挚地看着她：“殿下，奴婢只是一个卑微的下人，所求的只是殿下您能平安，其他人……我保不住，也没有能力去干涉那些事。”

“我不用你干涉，但你可以告诉我啊！”展颜双眸强忍着泪水，“你曾跟我说，永定侯是位英雄，驻守北疆几十年，抵御北戎人的入侵，忠心耿耿，保家卫国，深受百姓的爱戴，这些都是你说的，现在他们说永定侯全家谋反？”

“现在北地的游家，不是只有身负重伤的侯爷和二公子、四小姐么？”

雪芝不吭声。

“姑姑，你以前不是那样的，是陛下威胁你了吗？你可以告诉我。”展颜痛心地问，“父皇母后走得早，我从小就把你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正因为奴婢把殿下当成了亲人！”雪芝怆然泪下，她打断了展颜的话语，“奴婢希望殿下可以平安长大，快乐地过一生。”

“殿下您又怎么知道，身负重伤会不会是他们的计谋？”

“殿下，您听奴婢一句劝，陛下本就要对付游家，不管驸马爷娶不娶您，这本就是他把驸马弄到京城来，削弱游家势力的计划。”

“雪芝姑姑……”展颜眼眶红红的，失望地摇摇头，“我不想听了，你退下吧。”

雪芝把饭菜摆好，语重心长地劝说：“殿下，你就吃点东西吧，奴婢跟在你身边十几年了，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才认识驸马爷两个多月，能有多了解他？”

“我不了解他，”展颜缓缓道，“也不了解你……”

雪芝没有说话，行了个万福便退下了。

展颜几乎是崩溃地落泪，前一世，她不了解游千澈，但这段日子，她好歹知道游千澈对她好，并且他没有主动要反的心思，反倒是庆康帝一直在逼他。

只是她没想到，雪芝姑姑居然是知道庆康帝要对付游家的，并且也放任不管，不作任何的提醒。

*

天色渐暗，赏雪宴结束后，群臣入行宫过夜休息。

庆康帝从醉酒中迷蒙地睁眼，他又做梦了，梦见儿时被其他皇子欺凌的日子，同样身为皇子，他因为母亲的身份低微，先帝基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的母亲连妃子都算不上，只是在先帝醉酒时乘虚而入的一个奴婢，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然而，她没想到，哪怕是生下了他，先帝也没有给她一个名分。

他们住在下人住的屋子里，吃的都是残羹剩饭，穿的是其他皇子不要的破烂旧衣服。

庆康帝望着外面的飘雪，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瞥了一眼酒醉熟睡的惠妃，披上衣服离开了寝殿。

那年的那天，也是初雪后的两天，整个皇宫都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两位穿着厚厚棉衣的嫡公主在寿安湖边打雪仗，旁边还有一大群宫女跟着伺候，他远远地见过她们，她们是皇后娘娘的嫡出公主，生来高贵，受尽宠爱。

他被皇子公主们欺负惯了，遇见衣着光鲜的孩子都低着头悄悄路过，生怕冲撞了贵人遭来毒打。

不料，他已经足够小心翼翼的了，那粉团子一般的永嘉公主扔出的雪球砸在他身上，一刹那，他的肌肤感到一阵寒凉。

还不等他们上前，他便跪在雪地上赔罪。

永嘉公主屁颠屁颠地跑上前，永华公主一把拉住她：“展颜，你别过去，他们都说他脾气很怪，很凶，会打人的。”

小展颜懵懂地仰起头看看姐姐，又凑过来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她真的好小只，厚厚的棉衣穿在她身上，把她裹成一个小球，他跪着也比她高出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