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80)
“啪!”迟笑愚负气似的扔了红绳,跳下窗, 拿脚碾进泥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褚尧对此熟视无睹。
他不出声, 闻坎就躬身定在他面前,保持着道贺的动作。月光把二人影拉长, 形成一种对峙之势。
褚尧沉思少顷, 另言其他:“对王屠走私军粮之事, 父皇可有了决断?”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 闻坎有些意外。
他眉峰轻挑,还是答:“万岁爷看过周同知递上去的奏呈, 很是恼怒。下令不必经过都察院,由殿下就地主审,朱批不日就能传回甘州。”
事涉胡人,很难不让武烈帝联想到“通敌叛国”这上头去。王屠汉藩旧属的身份特殊,加上前一阵藩臣跪谏的余波未平,无极殿不敢大张旗鼓去查。将烫手山芋扔给尚在边地的东宫,很符合今上的行事作风。
褚尧唇边漾开一圈笑意:“很好。传孤手谕,秘调襄龙二卫北上,即刻缉拿叛臣王屠一部。”
闻坎大惊:“这个节骨眼上拿下人屠王,您就不怕他狗急跳墙,受审时胡乱说话吗!”
褚尧捡起红绳,往小金铃上比了比,觉得不般配,心说给娇宠的东西,果然还是得经自己的手才好。
“孤几时说要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了?”
闻坎怔愣住,打开那封已加盖了玺印的手谕,惊觉那上头写的是“就地羁押”,而只字未提审问一事。
“毕方鸟生有三魂。一魂主记忆,一魂主修为,一魂主本心。”
褚尧不疾不徐地回忆着,俄顷眸微侧,道:“孤有一事想请教大人,若把炎兵一魂移置到王屠诸部的身上,噬灵祭是否同样能够顺利进行?”
闻坎错愕地呆在原地,嘴巴半天没合上。
“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替炎兵脱身?”
褚尧苦恼道:“受人之托,众人之事。否则等他出来,孤交代不过去,可如何是好。”
“出——”闻坎恍若醒转,霎时沉了脸色,“殿下以为入了六合冢的人,还能有活着出来的机会吗?”
“换作从前孤身边那个小糊涂虫,许是不成。可如今困在冢内的,是三百年前的灵界之主。”褚尧面色不改,“再说,孤用心血供养的同心契,还能留不住一个他?”
闻坎冷嗤道:“殿下到底心软了。可您别忘了,万岁爷吩咐的事情完不成,您难逃问责。”
铃铛轻轻震响,须臾就被人扼住了声音。
褚尧攥紧手掌,不带任何温度地说:“父皇执意要褚临雩死于灵鸟之手,无非是怕染上残害血亲的嫌疑。他这点愿望很容易实现,不值得搭上君如珩一条性命。”
“可灵鸟早晚要死。”闻坎急趋两步,熟悉又陌生地打量着眼前人,试图从那神情间看出一点伪装的迹象,“他能活着走出六合冢,能活着走出阴山圩吗?”
然而褚尧稳如山,掌心的铃铛没再泄出一丝声响,咬字甚至比先前更清楚。
“天魁星大人,孤提醒你一句,你想要的从来不在这阴山圩中,血覆龙脉是孤的事,不是你的。当心顾此失彼,被人闯了自家后院。藏了多年的秘密藏不住,您岂非得不偿失。”
闻坎陡然色变,“殿下这是在威胁我吗?”
褚尧并不否认:“是人皆有忌惮,大人不越雷池,孤也犯不着破釜沉舟。当然,孤允诺过的事,会说到做到,但至于怎么做,便不是旁人可以置喙。”
他隔着桌案向前倾身,用微凉的指尖按住闻坎的太阳穴。后者在那瞬里感受到思维的凝滞,怔怔地,再也顾不上臆测对手的想法。
褚尧满意地笑了,掌心一松,骤然响起的铃声惊得闻坎一激灵:“若不想让谕家老宅的秘密大白天下,就守好那一亩三分地,千万,别再惹孤不高兴。”
……
褚临雩打死也想不到,当初随手一捡的灵鸟,瞧着竟似个厉害角色。
就在他恍神的间隙,适才不可一世的胡人被焚天业火烤得外焦里脆,余下者骇破了胆,纷纷扔下手里的家伙什,连滚带爬向外逃窜。
但唯一的生路早已被堵死了。
朔连村民的执念从来不是无辜枉死,那纠缠不去的怨跟念,早在十五年前水漫甘州时就已种下。
他们恨神明无眼、上苍见弃,三万条贱命,不抵高位者脚下几只蝼蚁。
君如珩从前参不透这点,如今参透了,身披血债之人,一个都没别想逃。
强为弱者纲,弱为强者胆。
眼看胡人一个接一个被焰团砸中,惨叫着扭曲着在面前化为焦炭,褚临雩终于回过神,从头到脚蔓上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