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77)
战败带来的沮丧情绪仿佛瘟疫一般蔓延开。
灵界众生与凡人本质上并无区别,行到水穷时也会想方设法地迁怒他人。三华巅上怪罪灵主“妇人之仁”的呼声愈发高涨,到后来就连一些毕方族人也认为,他们年少轻狂的主君该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战败承担责任。
从万人之上变成千夫所指,这情形,不禁让褚尧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主君,可曾后悔?”
君如珩依旧拄剑不答。
惊雷炸响在天穹,轰开了浓云滚滚的昏眊。那个惯会拿腔拿调的啼乌君挡了最后一道天雷,倒下得十分不体面,焦黑的躯干在君如珩面前几乎蜷成一节死虾形状。
他遍身痉挛时,口中仍喃喃着:“仙山守将,叫千乘雪......主君,当心千乘族啊......”
弑君一事后,君如珩在高殿前跪了整夜,才换回千乘族不受牵连。
但心思良善的少主怎么也没有想到,千乘雪作为千乘雷胞弟,末了却成揳入灵界命脉的一把尖刀。
君如珩失魂落魄,欲哭,泪已干,欲恨,不知心向谁。
直到四面接二连三浮现荧荧幽光,他认出那正是千乘族的噬灵秘术。
噬四方魂灵以结怨,聚引天雷之火,给灵界以致命一击。
然而光有道法助阵还远远不足够,君如珩很清楚,噬灵结怨需在道坛中进行。
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振袖幻化出了水月镜——那无比眼熟的磐石柱基,漆红彩绿的鲜妍壁画,此刻落入眼中,都成了光怪陆离的嘲讽。
君如珩忽然失声哽咽。
“主君,现在后悔了吗?”
第34章
悔了吗?
君如珩恍惚地张张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三华巅上的雷鸣与风啸渐行渐远,他如陷死寂,耳朵里清晰传来刀锋拔出身体的噗叽声。
正如当日在太庙前忆起的那样, 结束这场困兽之斗的,是千乘孤女背刺的尖刀。
骤然袭卷的寒意扩散至每一处神经末梢, 君如珩变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悔了吗?”
蛇女一声追问, 将千丝万缕的前缘尽数收回。
君如珩彻底醒了, 伸手抹一把, 后背全是汗。他下意识看了眼千乘蚨手上,空空如也, 但这并不妨碍他想起被对方举刀相向的情形。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问:“悔什么?”
千乘蚨道:“后悔不该一念之仁, 为千乘求情, 为人族出首,到头来反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君如珩看破似的笑笑,反问她:“那你呢, 这三百年可曾后悔过对我下手?”
千乘蚨微怔,俄顷抿了抿唇, 恶狠狠道:“当然不!爹爹当年并未真的背叛先君,却被压在九阴枢下数十年。便是有错也早该赎清, 何至于日后损名折命地再为人作嫁?况且,况且......”
说到这里, 她语带哽咽。
“我们千乘族从始至终, 不过想要一个改写命运的机会。就算不成, 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何必,何必要我亲手打破它......”
君如珩迟迟无话。
千乘蚨用力抹干了泪, 道:“前尘往事不可追。那一刀,纵于理不容,我也没什么好后悔!”
“是啊,往事不可追,”君如珩悠悠叹息,“现在问悔与不悔,又有什么意义。都过去了。”
他像是什么都没回答,又像是什么都答了。
褚尧皱眉细想,只听君如珩淡然道:“说来,我还要谢谢你。要没有你刺中羽丹的那一刀,人皇必不会轻易放过我的肉身,我也难有死里逃生的机会。其后三百年,保不齐我就被关在娑婆洞里,受尽业火煎熬。”
上古人尽皆知,灵主身怀羽丹,能逆乾坤阴阳,是多少人觊觎不来的宝器。
一旦其尸身落入人皇之手,想也知道对方为了羽丹能有多不择手段。千乘蚨捅出那一刀时,究竟有无想过这一层,如今却已成为不解之谜。
“......再说那神庙修建的初衷,原也不是为了结怨气。”君如珩看一眼小道士,恍若无意道:“明珠暗投,保不齐就有不得已之处,局外人怎好置喙太多。”
褚尧缓抬眸,旁人甚至看不清他目光落在了哪里,只觉贴面拂过一阵凉意。
千乘蚨仿佛深受触动,眼睫急扇了几下,却又讽声:“主君好大的心胸。那些蠢货一腔愚忠,连累你像个孤魂野鬼般流落人间百年。不知自己是谁,也不晓得从何来、往何去,终日溷中求生,泥里图存,你当真就不恨!”
君如珩觉得心好累,不明白为何人人都要揪着这个问题紧追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