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165)
不高不低的山包上,不大不小的凉亭内,英蛟身着家常布衣,马尾高束,无论从她的谈吐,还是喝酒姿势,都透露着行伍之人独有的豪放。
当然,还有一种用言语难以描述的野性的美感。
在佛子青灯古佛的修行生涯里,他浏览遍人灵两界所有的释家经典,始终找不到一个像样的说法,来诠释他看到她的那瞬里灵犀微动的感觉。
但也正因如此,佛子与她相处时必须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极力控制自己不对她产生任何世俗意义上的欲望。
他是为渡劫而来,而英蛟,就是他的情劫。
闻言,佛子似乎无动于衷,继续眼观鼻鼻观心敲他的木鱼,唇畔却恍若燕子浮水地扩开一点涟漪,须臾又敛藏不见。
英蛟在战场上提枪纵马,原本是大开大合的性子。可不知为何,从她偶然在道旁救了这和尚以后,尽管对方每日除了敲木鱼诵经外再无其他事可做,也几乎不与她对视交流,可英蛟就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大约是为着那张世间少见的秾丽面庞。
女将军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食色性也,人之大欲,男女都一样。
英蛟自顾自翻了个身,屈起一条腿,酒水拉出漂亮利落的弧线,落入两片丹唇中。偶尔溅了少许出来,亦被她不拘小节地用手背揩去。
“说起来,我的心愿。可要简单太多。”
敲击声一顿,短暂的停顿中包含了询问之意。
英蛟爽朗笑道:“我只盼,等这场仗打完,人族再也不用屈居灵界之下,两边和和睦睦,谁也别想着压谁一头。至少在我驭下的角木窟里,男女老少、人灵仙魔,都是一样。欸,这算不算你们念佛之人常说的,众生平等啊?”
佛子被这个朴实而特殊的愿望吸引住,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
望着女子比七宝玛瑙还要纯粹的眼神,在那瞬里,他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心弦的激颤,象征两人纠葛的情丝还是不可避免地萌发了。
几个月后,当得知自己未能通过娑婆洞最后一道情关考验时,佛子把今天看作是命运跟他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然而几百年之后,他才幡然醒悟,命运其实一直对他手下留情。
只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
“当你把角木窟变成无辜女子的葬身处时,英蛟就注定魂魄终将难安,而你的考验,也早已完败在了那一刻。”
神女庙的灯火骤然熄灭,随着时间的推移再也没有燃起,仿佛寓示着一场无可挽回的毁灭。
黑暗中只闻咻咻不止的喘息声,那是从佛子口鼻处发出的。他已经放弃隐藏自己的行迹,在视力被剥夺的情形下,不惮以其他任何一种方式,把诛己的刀柄交到敌人手中。
君如珩也无意在这种时刻施展仁慈。
他循声迈前一步,掌心催出光焰,正当莲纹跃跃向前之际,黑暗里忽传来一道阴郁的话音。
“你骗我,方才如果不是你出手阻拦,我已将她的魂魄注入银钩,英蛟便不会魂飞魄散。”
话到末尾,已是无法掩饰的暴戾。
“是你毁了她,也毁了我。我要你——血!债!血!偿!”
佛子身形破空之速快到令人匪夷所思,君如珩切切实实感到一阵拂面的劲风,然快到跟前时,他恍而又放缓了脚步。
交手中那身形时刻都在极速微移,在方寸间一次次倏忽闪回,俨然一根看似静止实则颤动不绝的弦。
如此轻盈之身法,君如珩脑中飞快闪过陈英月下舞锏的身影。
“陈伯......”他脱口而出,恍惚了一刹。
当初灵界在追查千乘族的下落时,顺带也打听到了修仙大能接连惨死以及和尚出没的消息。
从传闻看,寄生术最大的特点便是潜伏在人灵的执念中,诱使其一步步做出疯狂举动,最终走向覆亡。那些宿主的下场无一例外是沦为和尚的皮儡,从皮囊到修为尽数被人占据。
就如眼前的陈英一样。
电光石火间,君如珩突然想通了三万灵兵莫名冲关而出、夺舍京都卫的真相,“是你!”
操控灵兵神识,催炼三昧真火,把炎兵变成褚尧不共戴天的仇敌,日后更坚定了他行噬灵祭的念头,“原来这些事情,自始至终都是你的设计!”
君如珩心恨得滴血,他试图把陈英的影子从脑袋里摇出去,集中注意力御敌,可就在光焰大炽的瞬间,陈英的面孔真实无比地浮现眼前。
蓄着一口齐短胡茬,叫他主君,更叫他“阿珩”,替他拨开额前碎发,笃定地说,“便是曾经殊途,如今也要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