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146)
褚云卿将竹扇压在了帕子上,然后将两者一并箍进怀里。他手攥得很紧,以至于不由自主地发起颤来,但那帕子与竹扇始终牢牢贴在心口,就好像它们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窗外疾风骤起,烛光轻晃间,掩去了他脸上的泪痕,也使得角落里一个身影慢慢浮出暗夜。
“阿弥陀佛,有情使人气短,有情也使人意坚。施主此番也算破了自己心魔,不枉费贫僧悉心点拨。”
褚云卿悄悄揩了下眼角,沉声说:“多谢大师成全,而今只差一步,就能使‘镜中灵’的秘密大白天下。”
那和尚立掌于胸前,笑眯眯地凝目于他,过分漆黑的瞳仁让褚云卿无端觉出股煞意。
“施主以为,揭穿了这望花楼的秘密,让世人皆知褚氏宗亲乃灵族假扮,就能顺水推舟把矛头引向金陵城里的那位吗?”和尚遗憾地笑起来,“施主未免太天真了。”
褚云卿怔愣住。
冬日惊雷炸响,一片电光掀翻了雨夜,整间屋子都晃了一晃,让和尚眉宇之间的阴戾再无处遁形。
“大师,这是何意?”
和尚走到临窗的榻前,盘腿坐定:“就算你奉东宫之命,将那些由灵族假冒的褚氏宗亲拘回来又怎样?你能担保一定撬得开他们的嘴吗?就算撬开了,乱臣贼子的指认,能拉下高高在上的人皇吗?”
雨夜深不见底,光亮只来源于忽隐忽现的长电,褚云卿的心绪陡然有些不明起来:“请大师明示。”
和尚缓抬手指,一页黄纸自袖口脱出,轻飘飘落在面前的桌案上。
褚云卿一见,神情激变。
“所以,我们还需要锦衣卫,不,不对,是迟笑愚的助力。”和尚照例慢悠悠到。
而褚云卿的嗫嚅早已被窗外的雨声、雷声盖过,和尚自顾自继续说下去,音量分明不大,却有着响喝行云的穿透力。
“想来侯爷也知道,以迟笑愚的为人,断不会轻易与咱们合作。但要是,东宫死在了锦衣卫之手,整个大胤朝堂,还能有他的一席之地吗?
“被逼至穷途的对手,也可以成为精诚合作的朋友。
“侯爷,你别忘了,因那该死的镜中灵之约,你好好一个灵类,却被迫困在这凡人之躯中,不敢也不能与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千乘一族与人皇,是你我共同的敌人。为了让其血债血偿,咱们原该不惜一切代价才是。”
随着述说的深入,和尚这张脸在明暗交替的打闪中亮了又灭,唯独不变的是那近乎残酷的冷峻。
褚云卿定定睨着他,一时分不清是被冬日冷雨冻麻了,还是被和尚真正完整的计划吓傻了。
他就这样僵在椅上呆坐了整晚,直到闪电一道道熄灭,雨声渐弱,开合的门缝泄进清晨第一缕阳光,夹带着雨后泥土的腥气,褚云卿才有了回到人间的感觉。
君如珩乍见正则侯形同枯槁的面容,心中着实惊了下,但还是稳住神道:“小侯爷大仇得报在即,这会不忙着兴奋,怎么反倒消沉起来?”
褚云卿古怪地瞥了他一眼,颊边紧绷的肌肉仿佛还寓示着昨夜未消的余悸,木讷地问:“你什么意思?”
君如珩说:“侯爷乃家中独子,因是戌辰年戌辰月戌辰日生人,天干地支中行五,为了好养活,老侯爷给你取名,五郎。”
这个名号使褚云卿身子一凛,但这点触动很快就湮灭在更为庞大的茫然之中。
君如珩觉得他今日的反应有点奇怪,顿了顿,方道:“商队失踪案的拓本,是你早就准备好的,那些标记也是有意为之。你的目的,便是将我们的目光引向望花楼,而当日的灵场异动,也与你脱不开干系。”
“不,”褚云卿否认道,“那是霄儿在提醒你,不要误入歧途。她死后残念未消,一直游荡在望花楼里,试图用灵场异动吓退那些求欢的客人。可惜他们被□□冲昏了头,鲜有望而却步的。”
霄儿,凌霄花,君如珩唇角露出了了然的笑意:“玉霄姑娘,便是传闻中与侯爷互许终身的女子吧?”
褚云卿苦笑了一声,“她的确,是个值得许诺终身的好女子,可惜我不配。我非但不配,更简直罪该万死,因为我再三再四的怯懦,终是害惨了她。”
君如珩收了笑,沉吟片刻,“她也是被鬼太岁拖累致死的受害者,对吗?”
褚云卿缄口,把脸转向了另一侧水汽弥散的窗户,那段无比惨烈的往事,被雨水冲刷掉岁月的尘埃,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