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13)

作者:城东芥菜花

褚尧笑笑,从带来的食盒里取出酒菜,每一样都是太傅大人平生所好。

“以燕王谨慎的性格,怎会把造反的希望寄托在刘守义那个墙头草身上。老师前来告密,不过是想让孤率先发难,进而授人以柄。”

褚尧斟了酒,递到杨禀仁面前:“一计不成,才有了后面的天启灾变。”

杨禀仁犹豫片刻,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我们小殿下,当真是长大了。”

“这场惊变过后,蓟州城内人心浮动,叛军入城,也算有了名目。”褚尧再提壶,锦袍遮挡了手腕,延伸出如同净瓷般的色泽,“用一城性命换一个师出有名,老师好狠的心肠。”

天发到这里,杨禀仁突然激动起来。

“这便算心狠了吗?十五年前皇帝下令掘堤,引漯河水倒灌阴山龙脉,多少良田受淹,多少百姓罹难,当日惨景岂非胜今朝百倍!”

褚尧叹口气:“所以这就是老师叛附燕藩的理由?倘若孤没有记错,老师次子曾在甘州卫中任小旗,那以后您年年寄往边关的寒衣,也再无动静。”

杨禀仁瞳孔骤缩,手指颤得握不住酒杯,褚尧替他将酒倾洒在地上。

“是,是,”杨禀仁痛苦地回忆,“铭儿去时才十九岁,还没有娶亲。那年圩破以后,一连数日大雨引发了山洪,甘州卫唯恐龙脉有失,只分了极少一点兵力去救灾。铭儿不通水性,为了救人失足被洪水卷走,等找到时,尸体已教鱼虾啃食得不成样子......”

他哽咽得难以为继。

褚尧亦沉默。

武烈十二年的天灾在胤史中只有寥寥几笔,史官曾言“天灾过后二三年间,关中无复行人”。

如今听杨太傅泣声道来,方知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背后深藏了多少离恨血泪。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今上怎会做出如此悖逆人伦之事,他本该是个明君!”

杨禀仁愤恨已极地指着褚尧鼻子,骂道:“杨家三代阁臣,历经□□、先帝两任君主,今上是我见过最肖其父的皇子。可自打你出生以后,为了给你改运,他办下多少糊涂事。承平之治一朝尽毁,褚知白,你难辞其咎!”

“知白”,是褚尧开蒙之初,太傅亲笔许下的表字,取“知白守黑”之意。

现在看来,却极尽讽刺。

褚尧任由他骂,直等到他声嘶力竭,才将空掉的酒杯又斟满。

“老师一心开创大胤盛世,把毕生期许都寄托在这上头,最后却毁于我一身。不仅如此,您最钟爱的小儿子也因我而死。”

顿了顿,“那句灾星降世,其实也是您的心里话。”

杨禀仁没有否认,喉头滚动,饮干了第二杯酒。

“可您想过没有,父皇举全国之力寻找改运的法子,为何这些年我依旧病痛缠身?阴山圩过后,我病得几乎死掉,您也看在眼里,难道就从未起疑?”褚尧话锋陡转。

杨禀仁微怔。

褚尧继续道:“世人都说,今上慈父心肠,不忍见亲子受苦,才犯下那些糊涂事,于理不合却情有可原。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是父亲作恶太多,所以才报应到儿子头上?”

“不可能!”杨禀仁断然否认,“圣上秉性敦厚,纵然作恶也非他本愿。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你这个灾星罢了。”

“福泽深厚方得扭转气运,以命换命不过是自损根基。三界六道,因循的无非因果一法,这道理老师懂,我懂,父皇又岂会不懂。”

酒壶已经见底,褚尧从容起身,秾丽的五官在这昏暗里无端生出股戾气。

“老师若不信,大可亲眼去看看那龙脉九阴枢上刻的谁人名字。孤忘了,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望着杨禀仁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样子,褚尧目若幽潭。

“孤知道,老师嘴上说失望透顶,心里仍对父皇抱有期待,否则又何必煞费苦心地把罪名安在孤头上。这回您明里助燕藩起事,实际上真正接到靖难书信的只有区区几个卫。他们纵使拿下蓟州,也掀不起大的风浪,您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孤的性命。”

褚尧面上带笑,一双眼却顾盼冷情,“不过没关系,您没来得及发出的密信,孤替您发了。”

杨秉仁挣身而起,随即被沉重的脚铐带倒在地。他拼命伸手向前抓,却碰不到对方一片衣角。

“你疯了!”

褚尧举手加额,端端正正行了个弟子礼:“孤替人担了这么久的虚名,往后再也不想担了。老师此番绸缪,也算给我开了道,之后的路怎么走,全在己身。但今日,我先送老师一程。”

杨禀仁似有所感地捂住胸口,唇边慢慢渗出一丝猩红,他看了眼地上的酒壶,忽然爆发出凄厉似鬼哭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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