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114)
周围景物急速变化,一下闪退回他们初见的船舱。隔着古洛河白练似的水雾, 君如珩第一次看清了褚尧眼里闪烁的光芒。
“你真的是毕方族。”
原来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而是夙愿得偿后发自内心的喟叹。
君如珩无意识地攥紧了掌心。
记忆不断回溯, 褚知白的笑, 褚知白的叹息,褚知白的画......以及那盏存心耍赖而多出来的河灯。
这些看起来美好的背后, 原来,都另藏玄机。
在君如珩有限的认知里,当一幕剧频繁出现回忆场景时,就离大结局不远了。
只是他仍旧心存侥幸,总觉得他二人间,不该是这样的惨烈收场。
就在这时,褚尧掌中的剑一顿,一个清晰的略带薄讽的心声传进君如珩耳中。
“不过一只小雀罢了,何至于此。”
过往种种在识海里砸出的细小涟漪,终究随着泡沫破裂,湮灭无踪。他胸腔里寂若一潭死水,连心跳声都仿佛沉底了。
须臾的静谧过后,“啪!”
水面裂开一条细细的窄缝,继而如有丝分裂般,迅速扩散开。“哗啦!”在震耳欲聋的轰响里,潭水分崩成无数块碎片,深深嵌进五脏六腑之中。
君如珩内里已是血肉狼藉,但还是强行咽下喉头腥甜,竭力平复着内息。
渐渐地,周遭所有回忆的场景全部消散,他终于廓清光怪陆离的视线,目之所及,陈英戴盔负锏的背影重新立在山崖边缘。
然而那人一开口,却不是陈英的声音:“有情皆孽,无欲则刚。可叹众生常困于挂碍,终老于忧怖,善哉善哉。”
君如珩警觉地投去目光,就见对方转过了脸,竟是个眉目清正、顾盼有神的年轻和尚,言谈间颇有些萧萧肃肃的风流意味。
他临风而叹,听话音既像是叹别人,又好像是叹自己。
君如珩可以很肯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
好像他们在某个不经意时分,产生了某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联……
君如珩猛地睁开眼,后背已教冷汗浸透。等意识逐渐清晰,皮肉的刺痛阵阵袭来,他抬起手臂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伤口。
这时褚尧似也刚醒转,手虚虚地搭在君如珩颈侧,白着唇,露出个惨淡的笑:“阿珩陪孤再躺会可好?孤真的,没有力气了。”
君如珩霍然挺身而起,挣开的衣领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低头看着胸前越发黯淡的光纹,眉一拧,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同心契!凡俗不能加害于灵,所以你想借契人之间的共感让我无法恢复灵力,一直拖延到噬灵祭成,对不对!”君如珩疾言厉色地道。
尽管褚尧已默认了那道裂缝的存在,可从娇宠口中听到“噬灵祭”三个字,他脸上表情倏地维持不住,简直像粉墨卸尽后一张没有活气的假人面。
君如珩赤脚站到了地上,一连多日的昏睡,让他迅速变得消瘦,那直戳向前的手臂好似一柄细条条、锋利利的钢剑,毫不留情地划破面前光风霁月的伪装。
褚尧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心底最阴暗处汩涌:“阿珩是听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吗?”
君如珩浑身都痛,被虚乏无力的滋味死死缠裹着:“一线天上的祭坛,献祭之人的名跟姓,难道不是殿下亲手所刻?留我在身边,惜我这身血,不是殿下的仁慈,而是您为颠覆龙脉的长远之计。殿下啊殿下,有您这样深谋远虑的储君,实在是虞家之幸,大胤之幸啊!”
他话没说完,忍不住呛咳出声,牵扯到身上那些看不见的伤口,更痛得他连眼泪都下来了。
褚尧试图去抓那只手,但被君如珩踉跄退后着躲开。
落空的手握了握,顺势滑落到枕头下,按住:“看来阿珩对孤,当真误解颇深。你可知道,同心契不光有共感之用,还能与契人同担生死。”
眼看灵鸟蕴满怒气的神色间划过一抹茫然,褚尧眉目略舒展,柔声道:“孤怎么舍得让阿珩死,又怎么忍心放你一人飘零无依。这世上,没有人比孤更在意你,也再无会像我一样为你绸缪。听话阿珩,别再让我费神了,好吗?”
君如珩的眼神在那嗔怪一般的话语里慢慢放空,无着无落只能盘桓在对方身上。
忽地,一小截殷红刺进眼底,他麻痹的神经一痛,声调陡地扬起:“褚知白,你可知我这一生最痛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