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番外(6)
张家顿时鸦雀无声,继而乱作一团。
院门毫无预兆地被踹开,几个人高马大的魏兵狂奔而入,提刀乱砍。
方才还喜气洋洋的满月宴,瞬间沦为地狱。
张娘子被丈夫和仆妇搀扶着往后院走,连两个孩子都顾不上了,哀声哭道:“孩子,我的孩子……夫君……孩子……”
闻言,张相公回过头,见那两个奶母,一个紧搂着孩子缩在墙角,一个干脆不知所踪,襁褓落在地上,早不知被混乱的人群踩踏了多少回,襁褓里的孩子想必也没活气儿了。
急忙将夫人托付给仆妇,转头往墙角奔去,没跑几步,被乱军一刀砍倒,倒在地上扑腾几下,没了动静。
常异眼疾手快藏好桑枝,正要去寻贺青,想起他身上有伤,更是心急如焚。
转头看到张家的惨状,不禁一愣。
奶母搂着婴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乱军搜刮了张家的财宝,听见婴儿哭嚎,提着刀循声而去,装财宝的袋子随着步伐哗啦啦直响。
常异顾不上寻找贺青了,三两步跑过去,护在奶母身前,“军爷,观军爷面色,应是身患时疫,我是神医弟子,求军爷饶命,我随军爷回营去治时疫,必定竭力。”
“呵,老子回不回得去都说不准,立功?”魏兵满脸是血,狞笑道:“去死吧!”
常异紧闭双眼,耳边“叮”地一声,颈间溅上一阵腥热。
“别动。”是贺青的声音。
他想睁眼,双眼却被捂得严严实实,几声诡异的哼鸣过后,贺青松开他,青袍染血,神色依旧冷淡疏离。
“我还活着?”常异摸摸脖子,地上的乱军尸首,每一具都被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惊得他忽然回神,拉着贺青问道:“你没事吧?”
见贺青摇头,常异放下心来,跑去关紧院门,挪了桌椅挤在门后,又手忙脚乱地去挪缸,挪了半天没挪动,缸中有人局促不安地开了口:“师父,你是不是忘了……我在缸里……”
张家院里不是死人就是伤患,到处鲜血淋漓。
常异忙着救治,几个伤不重的急忙跑去堵住了后门。
没多久,后院传来一声惨号:“夫人啊……”张娘子本就产后虚弱,又突逢此变,失子又失夫,两眼一翻,眼看着人就不行了。
留下桑枝照看伤患,常异飞奔至后院,见床前跪着个丫头,放声哭嚎,嗓门响亮。急忙捂住她的嘴,一针下去将人撂倒。
张娘子有进气没出气,常异给她把了脉,心知回天乏术。便让人去库房翻出参须,熬了参汤,灌汤又施针。张娘子一口气喘上来,连哭的劲儿都没了,泪水默默淌进鬓发里,“先生,我怕是不成了。”
常异没有出言安慰,只干脆利落道:“夫人可还有心愿未了?”
“我的女儿,她还活着么?”
“孩子很好。”
张娘子想到这孩子死里逃生,却成了孤儿,不免笑得凄凉,“我有个不情之请。”
“夫人请讲。”
“烦请先生替我照看小女,将她送到……送到俱州……她姨母……”终究是话没说完便撒手人寰。
失魂落魄地走回前厅,常异先去看那孩子,桃粉色的襁褓中,女婴正吸吮着手指,睡得香甜。
她一出生就有恩爱的父母,殷实的家境,还有一奶同胞的哥哥。
今日本是她的满月宴,许多人前来庆贺她的出生,说了许多吉祥话。
可须臾之间,满院亲友遭逢劫难。如此幼小,就要漂泊异乡了。
好在俱州不远。
忽然响起一阵沉重的敲门声,桑枝吓得滚到常异身后,贺青不着痕迹地挡到他们身前。
门外的人瓮声瓮气道:“常异常先生可在此处?”
第5章
“常异常先生可在此处?”
敲门声愈发急切,贺青拾起一把宽刀,大步行至门边,朝常异点了下头。
“门外何人?找常先生作甚?”常异搂紧了桑枝。
“韩大人家将韩泉,来请常先生救人。”
是梁国的人?不是说魏军打进城了吗?
贺青冲他摆了摆手,叫他快走,常异摇摇头,先打发桑枝到后院躲避。
“病患现在何处?”
“就在韩府。”
马车赶得飞快,常异撩开车帘,并没见到满目疮痍的战场,街上只是比往常清静了些。
“看来只是小波魏军进城。”
“是死士,他们惯用的伎俩。”贺青闭目养神,嘴角微扬,“若换作是我……”
“如何?”听出他话中桀骜,常异忍不住追问。
贺青却睡着了似的,不再开口了。
后来坊间闲聊时,常异听人提起此事,证实贺青所言非虚。
数十名魏军自水道潜入城中,试图偷开城门,被巡逻的梁军逮了个正着,这数十人眼看事败,无路可退,便窜入大街小巷,劫掠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