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沉重，那官员用劲一推，只堪堪推出一条缝，借着这道亮光，常异看清了赫连擎面上凛然的杀意。

“方大人，新年好啊。”

“啊，恪王殿下怎么来啦？”方大人刚迈出一只脚，闻声忙撤回去，巴巴同来人问安。

“父皇命本王过问刑狱，管诏狱也算我的差事。”三皇子赫连悬前年封了王，眼下二皇子入狱，他便成了长子，也算风头正劲。

“殿下说的是。”

“方大人要进去看看？”赫连悬朝掌心哈了口气，“里边暖和些？”

方厌额上冒出一层冷汗，狱吏说有犯人暴死溃烂，皇子金尊玉贵，这时候进去，才真是污了贵人的眼。

“下官进去看过了，挺好的。”方厌扯着门环，费力地把门关严，“天冷，殿下不如移步微臣府上，容贱内温酒烹菜，好叫殿下暖暖身子。”

赫连悬笑着点点头，“也好，本王也想尝尝方夫人的手艺。”

此言自是谦辞，方府哪需夫人亲自下厨，自有各地招来的厨娘打点酒食。

二人一走，狱吏腿一软，瘫坐在地。

赫连擎推开铁门，拽着常异便走。

狱吏爬了几次没爬起来，只得背靠门环，赶得及道了句“殿下慢走”。

常异由他拉着走出一条街，上了马车，一路无话。

府门前，罗繁东张西望，急得团团转。见他们归来，才松了口气，挥退小厮，抓着赫连擎手臂，急道：“我不是跟你说……”

转眼看见常异，忙又挤出笑来，“外边冷，先生快进去暖暖。”

常异看了赫连擎一眼，快步走进门去。

“你去找三殿下了？我不是说了……不急……要防着……”罗繁声音压得很低，常异脚步又急，只隐约听得几个字眼，也不知他要防备谁。

赫连擎没反驳，也不搭话。

常异没走出多远，他就追了上来，拉着常异不说话，神情难得慌乱。

手腕被他拽得生疼，常异挣了几下，没挣开，气道：“做什么？”

“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常异盯着他双眼，“你爱杀谁杀谁，与我何干。”

“杀谁？”罗繁匆匆赶到，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怎么回事？”

赫连擎无暇同他解释，只看着常异道：“我不杀人，他就要杀我。”

“你是皇子，他官职再大，还敢杀皇子不成？”

“我说的是我父皇。”

第36章

“你们小两口又闹什么别扭呢？”罗繁张罗着温酒上菜，知道常异不能喝酒，还特意命人煮了桂圆红枣茶。

常异捧盏抿了一口，觉得有些甜腻，“没闹别扭，你们聊你们的，我不饿。”说着起身要走。

罗繁忙拦住他，冲赫连擎使了个眼色，“别别，这大冷天的，不吃饭怎么行，多少吃一点儿。阿擎，你说是不是。”

赫连擎捏着酒杯，垂眸道：“我去了诏狱。”

“你去诏狱带着常先生干什么？”罗繁叹道：“二殿下怎样？”

“神志不清。”

“二殿下天生桀骜，如今落得如此境地，一时接受不了也在常理之中。”

常异看向赫连擎，又立刻移开视线，问罗繁：“他们感情很好吗？”

罗繁答道：“并不好，二殿下的生母出身世家，骨子里带着傲气，谁都瞧不上。”

常异心里的无名火稍稍熄了些，赫连擎对关系不佳的二哥也如此在意，冒险前去探望，证明他还是心软的。

至于诏狱里亮刀子，想必自有苦衷。

靖都既是个狼窝，定有不少人虎视眈眈要害他，常异分不清敌友，赫连擎心中必定有数，那个方大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是看他，是提前看看诏狱，说不准哪天就轮到我了。”此言一出，顿起风波。

“胡说什么！”

常异与罗繁异口同声，二人对视一眼，还是罗繁先开了口：“你这般胡来，我看不用等哪天，没准明天就得偿所愿了。”

赫连擎饮尽杯中酒，静静看向常异。

常异火气暴涨，他像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故意出言作对一般，非要逆着他的脾气，来试探他的态度。

“困了，不吃了。”茶盏“嗒”一声落在桌面上，震得茶汤都洒出来几滴。

常异先回房，咕嘟嘟灌下一壶凉茶，胸口的憋闷才稍微散去一些。

夜里赫连擎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被常异一脚踹下床。

他默不作声，又躺到常异身边，常异再踹，他再躺回去。如此来回数次，赫连擎静立片刻，又凑了上去。

这回常异踹他的时候，听见了一声隐忍的闷哼。

“踹疼了？起来我看看。”常异耳尖，急忙起来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