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番外(4)

作者:爱吃水煮鱼的林深深

可这人偏偏伤重,脆弱又隐忍。

加上是他捆人在先,思之理亏,便好声好气道:“你身上那些物件都是惹祸的东西,全埋山上了,什么时候要用,就自己去挖。我看你也不是平常人,伤好了就速速离去吧,别耽误你奔前程。”

“好。”男子握着玉佩狠咳几下。

对方神色既已缓和,常异便上前解开麻绳,见他身上因挣扎而被勒出的淤青,心中愧疚更甚,耐下性子同他解释:“世道纷乱,小徒又年幼,我区区游医,只能多个心眼。多有冒犯,你多担待。”

面上从容不迫,心里却虚:好歹救你一命,你可千万别记恨,可别养好了伤就杀人灭口。

看出他心中不安,男子粗喘几下,断断续续道:“我叫赫……贺青,西魏宗室出身,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他既自报家门,常异稍稍安心,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贺青身子骨结实,尽管伤得颇重,也是清醒的时候居多。

有时入了夜,常异举着豆大的灯苗抓药,跌跌撞撞翻找,他还能硬撑着帮忙指路。

“半夏在先生右上方。”贺青一出声,常异懵然回头,皱了皱眉。

额前的发丝胡乱耷拉下来,还搀着几根亮闪闪的白发,活像几百年没过睡觉了。

“你这样可不行啊,伤患须得吃好睡好,才能早日痊愈,如你这般不眠不休,何时才能下得了床?外人还当我家房梁绝美,惹得你日夜端详,不肯入睡。”

嘴上数落着,手脚麻利地包好三副药,扭身走入风雪中。

贺青惯于听他教训,不搭话也不还嘴,门一关,就闭上眼睡了。

如此几次,常异实在不放心,便赶着天气晴好,劈了几块板子搭床,将他挪出药房,三人挤在一间屋里住,还省下不少炭火钱。

只是桑枝千百个不愿,抱着软枕瞪着眼,盯紧了贺青,有时睡着了还在嘟囔。

一晃两个月过去,贺青伤势大好,能拄着木杖在小院里遛遛弯了。

“溜达够了就快回去躺着,别受了风寒。不给诊金,我可不给你抓药啊。”常异背着药箱进院,脸上挂着笑意。

不待贺青答话,桑枝捧着一碗黑乎乎的玩意儿,屁颠屁颠跑上去,“师父,喝芝麻糊。”

常异坐到石凳上,捧着碗,捏起小勺轻搅几下,笑言:“喝了也不管用,我这是先天不足,只要人还活得好好的,生几缕白发不算什么。”

桑枝欢快道:“师父生得这样俊,须得好生补养,容光焕发才好。”

“先生是少年白头?”贺青拄杖慢行,不知何时挪到了角落里,靠着墙忽然出声,眸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常异脸上。

“不然呢?还能是一把年纪了?”桑枝分外记仇,日防夜也防,时不时还要挤兑几句。

“桑枝,不得无礼。”常异说着,朝徒弟使了个眼色:此人凶猛,咱们惹不起。

桑枝会意,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话锋一转,“师父这么高兴,想是那张家娘子顺利生产,得了个大胖娃娃?”

“却也不顺。”常异卖了个关子,先掏出半袋银钱,“为师不才,堪堪可称妙手回春。张娘子产下龙凤双胎,母子平安,乐坏了张相公。不光谢银给的丰厚,还邀为师带你同赴满月宴。”

“那我的五花肉岂不是有着落啦,师父好生厉害!”

“先给你贺青哥哥做身衣袍。”

桑枝噘起小嘴,“做了衣袍还能买肉吗?”

“张家富裕,什么好吃食没有,满月宴上任你饱口福去。”

“哼,师父偏心。”

“你看看你贺青哥哥那个身量,缩在为师的袍子里,连手腕都盖不住,他可受了伤的,着凉了怎么办?”常异故作严厉,在石桌上用劲儿一拍,“师父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

“无妨,先生无须破费。”贺青对吃穿并不在意,低下头摩挲着他的宝贝玉佩。

玉佩成色极好极润,却不知怎么磕碎了一角,正面是游鱼戏水,背面一道浅淡的红纹,像沁了血,平白显得妖娆。

“喜欢什么颜色?待会儿我去借马车,带你去布庄转转。”常异走到他面前,偏着头,笑吟吟等他答话。

贺青不动声色地收好玉佩,“先生定吧。”

午后

“师父,不是要借马车吗?怎么变成驴车了?”桑枝坐在半车干草里,百无聊赖地啃着一根萝卜。

“怎么,瞧不起驴啊?不怕它尥蹶子蹬你啊?”常异没好气儿。

“桑枝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啊小驴……”

贺青躺在驴车上默不作声,听到这儿,忍不住轻笑一声。

“笑什么笑。”常异真想铆足了劲抽驴一鞭子。

“多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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