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异果然还没醒酒，自顾拱到他眼前，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贴着他笑：“不走就留下来陪我吧。”

第28章

“你好好躺着，我在这儿陪你。”赫连擎忙摘了他下来，出门换了盆热水。

常异一觉醒来，吓了一跳。

赫连擎伏在他手边，呼吸平稳，浓密的眼睫如两片小翼，静静盖在那双好看又阴郁的眼睛上。

骤然想起自己昨夜似乎不依不饶撩拨他，常异扶着头哭笑不得，果真是酒后吐真言，清醒时开不了口，醉了便全吐出去了。

本就是靠生米煮成熟饭才捅破了窗户纸，赫连擎又没有表态，常异心里早缠起个疙瘩，怕他是少年血气方刚，初尝情事觉得刺激，稀里糊涂就来纠缠。

说不准当初死皮赖脸不肯走，全是为了这点床笫之欢；后来一声不吭地走，便是一时腻歪；眼下再来痴缠，也都是贪欢，并无情分可言。

可昨夜他醉得昏天黑地，赫连擎倒是坐怀不乱，耐着性子哄他，凭着零星的记忆，常异难得将“妥帖”二字与赫连擎挂上了钩。

“真是长大了，会疼人了？”只这一句呢喃，便惊醒了赫连擎。

“头还晕吗？”赫连擎摸摸常异的额头，触碰的瞬间，他这张较从前还冷的脸面，倏然焕发出些神采，晨光入眼，沾染了笑意。

“不晕了。”常异后知后觉拍开他的手，翻身坐起。

赫连擎也站起身，低声问他：“饿不饿，想吃什么？”

“你昨夜就睡在这儿？”常异没什么胃口，摇了摇头。

“嗯。”

“为何……不上来睡。”

“你想让我上去睡？”

“你……”常异一时语塞，深吸一口气，客客气气道：“昨夜有劳了，你回去歇着吧，当心伤寒加重。”

赫连擎垂眼道：“你不想见我，可我想见你。”

“你我非亲非故，不必如此。”常异起身套上外袍，“本就不该再见的，有什么斩不断的，一别两年，也该断干净了。”

“常异，我不该扔下你，是我对不住你，能不能……给我个补偿的机会。”

听了桑枝的话，赫连擎大致想通了，当年常异旧疾复发，日日卧床昏睡，后来又随梁清眠回师门疗养，临走前大概也没气力整理旧物，所以才一直未察觉枕下压着一封书信。

他若开口解释，以常异的心性，必然生出抹不去的愧疚，倒不如含糊过去，全当是他负心薄幸，免得常异遗憾自责。

常异双手死死攥着袍角，猛然转过身盯着他，“那你有何苦衷？说与我听。”

赫连擎轻轻摇头，“没有苦衷。”

“那就是故意扔下我的。”

本以为他歉都道了，怎么也得解释两句，哪怕随口胡扯呢，谁知竟是一句轻飘飘的“没有”。

常异一生气，扭头就要走。

“别走！”情急之下，赫连擎拽住了他，“我想明白了，早就想明白了，我喜欢你，从初见就想赖着你，我也想让你离不开我，想让你眼里只有我。旁人多看你一眼，我都想把他眼珠子挖出来。仲秋那夜，我……”

常异急忙捂住他的嘴，“光天化日别说那些。”

门外不时有人走过，他这一嗓子喊出去，难免惹人注意，万一被那几个皮孩子听了去，里里外外一传，这“爱恨纠葛”的，还不得被南曲班子写进戏里去。

“你……你怎么不早说。”见他乖乖闭嘴，常异缓缓松手，神色软乎下来。

“如今说，迟了吗？”赫连擎细端详他脸色。

“迟了。”常异嘴硬。

“我托人去找过你的，可你那时已不在俱州，桃香说什么也不肯透露你的行踪，后来你在梁国名声大噪，我才摸到你的踪迹。”赫连擎抱住他，闷声道：“这两年，我很想你。”

魏都那种地方，说是刀山油锅也不过分，赫连擎生怕护不住他，本不想早早将他牵扯到身边。

可思念附骨不去，属实难耐。

夏初罗繁刚在鸿胪寺领职，入冬就奉命出使。恰好那时有人回报说常异在唐都，赫连擎连夜入宫跪求，好不容易才得允随行，只是隐去了身份，冒称护卫。

到底是他当年不够稳妥，才致使二人失散两年，常异再怎么冷着他，他也不该有怨言，可一触及常异眼底的疏离，他还是觉得难受。

此时常异愿意给他台阶下，只轻描淡写地说句“想你”，其实远不能将思念道尽，可他那满腹相思，到了嘴边，也就拧巴成这一句。

“行了，别在这儿肉麻。”常异小声嗔他。

“哎呦我的老天爷。”罗繁路过，自窗缝外无意一瞥，瞧见赫连擎满眼笑意，禁不住低呼一声，连连给常异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