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美人(7)
“这……”胡氏脸色不太好看,这个病秧子不是多病又柔弱吗?怎的忽然就能这么硬气?
她不满打量了筠冉一眼。
柔弱如春柳一样的身姿,两弯柳叶眉轻蹙,一双眼睛轻笼薄愁,刚从孝期出来因此额发间并无首饰,只是粗略用一根银簪绾住,乌黑发髻正中别一朵雪白的素馨花。
花如其人,都带着淡淡的哀愁,似乎一股风就能让她香消玉殒。
胡氏放下心来,这个病罐子在老家不过是等死,难道到了京城就能让她反了天?她眼珠子一转就要道:“可……”
筠冉不等她回话便立即接上:“再说了既然叔母喜欢那里清雅,不如叔母自己去住,我做晚辈的怎好夺人之好呢?”
一句话就将胡氏堵了回去。
侯夫人追随丈夫去世后侯府上下便由老夫人掌管,胡氏作为她的亲亲儿媳这三年一人独大,更没想到今天被当众怼回了两次,一时之间她脸上发热,炙得如坐火窑。
刚想发作,却听外面道:“圣旨到!”
**
“这顾家也太糟烂了些。”长公主之子花星洲歪坐在马上,皱着眉头点评,“你当那些人围在门口喧哗什么?原来顾家二夫人的心腹婆子为难三娘子,那三娘子也不是吃素的主,上来就掌嘴,婆子恼羞成怒在门口嚎哭呢。”
害的他车驾白堵了这么久。
旁边黑马上的太子剑眉下眼睛在日光阴影下微微闪烁,似星河沉浮,随后才淡淡道:“快意恩仇,有何不可?”
“痛快是痛快,可这也直白了些吧?”花星洲笑起来,“打脸二夫人心腹,这二夫人只要不是个蠢货就知道防备起来。”
这顾家三娘子怎么回事?除非她要立刻动手,不然打草惊蛇只会让二夫人早做准备,这样逞一时之快有什么用?
“京中的闺秀有无数种磋磨人不见血的法子,这个姑娘怎的不同?这般直白如小儿的手段在京城只怕要被吃得渣子都不剩。”
太子没说话。
不知道为何,花星洲敏锐感觉到太子很不高兴。他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认真问:“怎么想到要来顾家送圣旨?”
“顾大戈救驾有功,又为国捐躯,孤自然要敬重。”太子面色郑重。
“呵呵,说人话。”那些道貌岸然糊弄太傅老头的话他可不信。
不过太子只慢悠悠勒了一下马缰绳,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空气里似有寒潭水随着一圈圈涟漪浸到他身边,花星洲打了个寒战:“好好好,我不问了还不成么?”
他虽然是官家最宠爱的外甥,可在面对太子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心生畏惧。真是邪门了,早知道就不该因为无聊从皇帝舅舅手里接过这门差事。
*
顾家人正在闲聊,外面忽然有婆子急急切切的声音:“老夫人,二夫人,有圣旨!”
圣旨?
侯爷去世后顾家就再没接过什么圣旨了,毕竟顾家又不是什么簪缨世家,顾二棰也不过是个小京官。
此时的圣旨,难道与袭爵有关?
一想到这里,顾家上下都觉振奋莫名,忙整理着装预备接旨。
筠冉也跟着出来到正院里。
可刚走到正院口她就看见了个让自己心惊肉跳的人——
太子!
筠冉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吞下嗓子里的尖叫,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再瞪大了眼睛观察他。
他没有多余的佩饰,一身素色衣裳,没有任何花纹,松树影子落在衣角反成了天然的纹饰,越发衬得他卓逸不群。
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位光风霁月的君子,可唯有筠冉这样的枕边人才知道太子背后是如何阴鸷可怕。
比如说,她就在东宫无意间听到太子命人“将那侍郎处置了”,云淡风轻像是谈论天气,不久筠冉就听闻吏部侍郎七窍流血而死,吓得她好几天都没敢睡踏实。
再比如,筠冉提拔了一个反踢毽子的宫娥,可太子只是瞥了宫娥一眼,从那以后筠冉就再也没在东宫见过那宫娥了。她去询问才知道宫娥被贬到浣衣所了。筠冉不敢再多问,生怕害宫娥送命。
虽然人前太子待她和蔼可亲,可一想到他的手段,再结合他夜里的一些举动,筠冉对他的畏惧就刻入了骨子里。
刚成婚时那几年她见到太子就要哆哆嗦嗦,也就是最近半年筠冉才敢跟太子说话了,可她骨子里还是怕太子!
像老鼠见了猫,像学生见了夫子,总归就是怕他入骨!
恐惧咽下去之后就是疑惑:他来干什么?
太子排行老五,他还幼年时前面几位皇子就已经跟随官家左右行军冲锋了,或许这个原因太子总是少年老成。
他冷肃端正,不大爱说话,待朝臣也都淡淡,不与朝臣多攀扯。不似大皇子军功显赫,也不似二皇子总是笑眯眯,更不似四皇子在民间颇多拥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