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美人(297)
太监悚然一惊,忙低声喝令手下捂嘴,可是已经迟了。
正殿的门悄然打开,浓重如墨的阴影下露出一角明黄的衣袖。
是官家。
三皇子昂首怒骂,青筋毕露:“是不是因着他娘?!”
官家的声音森然,带着隐忍的怒气:“三郎!”
眼看皇上要杀人,晏时雍袍角一掀,跪在地上:“恳请父皇饶命!三哥是一时糊涂,请父皇饶命!”
他一出声,让官家猛然一顿,随后转过身去,没有再说话。
三皇子先是一怔:为何晏时雍此时要为自己说话,随后他冷笑:“莫不是想要博得个美名?”
可是他已经说不出来了,御前太监早在他嘴里塞进了两方巾帕。
外殿兀廊下王皇后住了脚步,趁着四下无人匆匆走进了林荫深处。
*
三皇子被处置,从此只能幽闭于暗不见天日的方寸天地之间,皇贵妃虽没被处置但她借口礼佛,从此也闭门不出。
筠冉当天就从晏时雍口中知道了这些,还知道晏时雍亲自给三皇子求了情。
“殿下为何如此?”他们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对手,殿下待他也没有几份兄弟情,又何必求情?
“这时候杀了三皇子灭口反而引起怀疑,还不如自己留下这个人。”
“再说,他点出了孤的身世……”
身世?
筠冉瞪圆了眼睛。
“如果孤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身世,那应当表现得好奇才是,想方设法要留下三皇子打听,这才合乎情理。”
筠冉忽然明白过来,殿下肯定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可是如果他由着官家杀人那不就是告诉官家他心虚么?
要么就是他已经知道了,要么就是他罔顾人伦。筠冉推断完后背部起了一层冷汗。
官家如今是越发多疑了。
勇于天下逐鹿,能从一洲州牧做起吞并天下英豪,胸襟手腕都堪称人中豪杰,给这样的人做儿子,当然是要步步谨慎。
只不过殿下的身世到底是什么?筠冉小声问:“殿下……”
*
王皇后宫里她也在纳闷:“三皇子临被拉走前说过的那件事是什么意思?”
她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叫原来父皇早就定好了。我们都只不过是垫脚石?
官家难道一开始就属意老五?
这不可能啊,明明是儿子们争斗太多才让官家不得已胡乱指了个年纪最小没靠山的儿子。
王皇后眉头紧蹙:再说老五还是看在养在她膝下才能当太子的。
可那句“为了他娘?”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的亲娘不是深宫贱婢?
王皇后忽然发现,自己依赖着活了大半辈子的真相,或许并不是真相。
*
晏时雍叹了口气,将筠冉的发丝捋到耳后,斟酌道:“讲个故事给你听,事关孤的母亲。”
他在堪舆图上指点一处:“可知道这里?”
那里是南陈国都。
曾有位不谙世事的福念帝姬,国破之日与她的兄弟姐妹们一起被俘获。
南陈国王咽下最后一口气前递上了降表,因着南陈国王识趣投降官家便赐下恩典,给他儿子封爵,其余王孙都平安归还,叫他们做个太平百姓。
晏罡身为皇帝,铁骑早已征服了数个国都,俘获许多王子公主,甚至曾顽抗者男的斩杀女的充军,是以这件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他在南陈皇宫内被行刺,行刺者手法拙劣,身手笨拙,要不是刺客从一条无人知的密道潜入御书房,只怕压根近不了官家身。
侍卫们早就如云将这刺客包围,眼看一剑就要下去,却被官家喝令“住手。”
他踱步过去,捡起凶器,原来是一柄镶嵌宝石的小匕首,在刀口舔血多年的官家看来倒不如说是女子闺阁中的玩具。
他一笑,随手剥开刺客的面纱,看见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是个女子。
还是个娇生惯养过的女子,才被缚住的如霜手腕立刻留下一道道红痕,雪白柔弱的天鹅颈似乎一动手就能拧断,就连剪影都透着柔软如雪似玉的莹润脆弱。
可是她的眼睛让晏罡罕见恍了恍神。
仇恨、不屈、不甘,精光十足。
那眼神晏罡很熟悉,他身边顶级的武将、罕有的海东青,还有他自己揽镜自照时所见。
唯独不应当在这样一个娇女子身上。
属下已经查明了女子身份:“是南陈的福念帝姬。”
这些帝姬和王子已经尽数被押解出宫,关了几天后又集体被大赦,不知她是怎么藏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