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右边的竹台, 一根长柱凸起, 上面用麻绳绑着一对中年夫妇。

底下坐着的除了玉山、溪山的百姓，还有其他几座山闻讯而来的德高望重的族长。

云千媱到的时候，阿行看见他们，从人群中挤出, 跑过来道：“云姑娘, 你们去哪里了？白天圣子圣女来找你们却没人，就问我, 可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出门的。”

云千媱摸摸鼻子道：“说来话长, 审判开始了吗？边走边和你说。”

台上, 丞山山念完开场白，注意到了他们，微微点头。水潺潺则照旧冷哼一声, 撇过脸。

一位胡子花白的族长站出来, 开始一条一条宣读太蜀境族规。

云千媱听着听着, 不由打起哈欠。路归朝侧脸道：“师姐觉得困的话，可以在我肩上靠会儿。”

云千媱摇摇头：“睡了那么久, 我不困。倒是你，不回去休息吗？反正薛獴受了伤, 有我和丞山山他们在, 没什么问题的。”

路归朝道：“不, 我待会儿还有事要做。”

云千媱问：“什么事？”

“师姐等会儿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兮兮的么？云千媱没太在意，直到审判结束，族人们投竹签决定用火刑，以示惩罚。火把点燃后，中年夫妇恐惧又后悔地哀嚎，一直安静待在锁妖囊里的阿灵飞出来，飘到众人面前。

见她形态奇异，一众人惊奇不已。

丞山山蹙眉：“阿灵？不，不是阿灵。你是山灵。”

阿灵大方承认：“不错。我就是溪山山灵。”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或惊讶或好奇地望向她。阿灵面对这些目光，不喜不怒、神情悲悯。

云千媱没记住她具体说了什么，只看见她说完后，拿出一把剑，架在脖颈。

云千媱愣了片刻，疑道：“师弟，这不是你的灵剑吗？”

“借她的。”路归朝站到她身后，手掌穿过肩头，捂住她的眼睛，在耳边叹息般道，“师姐，闭眼。”

随着一声声惊呼，云千媱知道发生了什么。待路归朝的手撤开，她看见阿灵倒在地上，透明的身体化作一点点绿色光晕，像萤火虫飞散到夜空。

在她身体上方，浮现一颗夜明珠大小的圆润石头，莹莹绿光，缓缓转动。

“这是……山灵的魂魄？”云千媱想起在《万物书》上看到的内容，正要问路归朝怎么回事，扭头一看，旁边空无一人。

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握住了绿色萤石。

微微一用力。细碎光芒从指缝间溢出。

山灵的魂魄，碎了。

*

熊熊烈火，将少年投到地上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路归朝一身白衣缥缈，站在漂浮的尘埃中，摊开掌心，抬头望着绿光飞向夜空，好似听不见在场人的惊疑声和质问声。

“他——捏碎了山灵的魂魄？！”“岂有此理，山灵是守护一方土地，犹如神灵般的存在，他居然敢这么做？！”“怕不是妖魔道派来的奸细？”“……”

丞山山和水潺潺坐不住了，蹭的站起。云千媱和他们同时跑到了路归朝身边。

丞山山双手拢袖，蹙眉质问：“这是山灵魂魄，你为何捏碎它？”

路归朝轻瞥他一眼，冷嘲般抿起唇角。

云千媱忙张开双臂，将他挡在身后，道：“你凶什么凶，我师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师姐，没事的，我来解释。”路归朝手掌搭在她肩膀，往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丞山山盯着他。

路归朝坦然对视，说道：“换命符一旦生效，超过半年时间，便会无解，即使取到施咒者心头血也无用，这一点，只要翻阅相关古籍便可知。所以山灵恢复记忆后，决定牺牲自己，用魂魄给溪山换来安宁。”

随着话音落下，溪山上空突然聚集了乌云。

“下雨了？”“你们快看那边！泉水，泉水冒出来了！”

头顶砸下一滴雨珠，接着，又是一滴。

雨水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连成密集的线。

云千媱低头看脚下的土地，干裂的缝逐渐缩小，土壤慢慢变得湿润、黏腻，云纹靴被浸湿，白色裙角被溅起几个黑点。

不远处，花草冒出了新芽，泉水发出动听声响，老槐树下的鸟窝，飞出了几只刚长好羽毛的雏鸟……

这场雨终于变得正常了。

溪山的百姓欣喜若狂，宛如撒欢的动物跑入雨幕中，有的手拉手围成圈跳舞，有的跪在地上亲吻大地，有的相拥着哭泣……

一把雨伞撑在她头顶。

云千媱抬头，路归朝也正看着她。“师姐，回去吧。”

“嗯。”云千媱提了提裙角，小心地避开一个水坑。

路归朝见状，提议道：“山里的夜路不好走，又下着雨，我来背师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