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病弱美人巧取豪夺后(96)
公主仪仗到此,未有人应也就罢了,身后奴仆前去敲门也未有人应,朝瑶心底有些犹疑顾廷芳不在,但还是将门推开。
谁知门开的那一霎,一股浓重的酒味从里面喷薄而出,里间昏暗,窗门紧闭,只有朝瑶打开那个缝隙可以照进去一点光亮,里面一股死气沉沉的衰败味道。
忍不住伸手挥开鼻端浓厚的异味,指尖轻轻一点,将那门推开到最大,就见一身穿天青色长袍的男子瘫倒在地上,他的衣裳纠结堆折,上面还有些污秽之物,四周则全是酒瓶。
顾廷芳睡在那里,几乎像死了一般,平日里的温润清雅全然不见,满脸新冒的胡渣,他亦萎靡不振,软弱无力,像是摊死在那儿了。
现下如此颓靡,可明明前些时日,朝瑶找他每天给自己画像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每日都会笑着将朝瑶送回正殿。
知晓他不是酗酒之人,心中暗道,他恐怕是遭了大事了。
上前几步,手落在顾廷芳身上,轻声将他唤醒。
顾廷芳醒了过来,双眼迷茫,好不容易聚了焦,瞧见是朝瑶,也半点没有平日里恭敬尊重的模样,反而转过身去,以背脊面朝瑶。
朝瑶吃了他的脸子,心下是不太舒服,但也不知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不好发脾气刺激到他,便也没有很生气,指尖落在他的臂膀上,缓缓轻摇,
“你如何了?怎么会这样.....”
“不管发生了何事,都有转机,不必如此自暴自弃。”
朝瑶本意安慰,谁知说着说着,就听见了成年男子的哽咽之声,十分压抑,控制不住般,从心底传来,呜呜咽咽,断断续续。
不似朝域那般鬼哭狼嚎,而是喉咙发出压抑的哀鸣,敲打在朝瑶心上,反而让她有几分心疼,停下了手中摇晃他手臂的举动,朝瑶一时之间,也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朝瑶向来吃软不吃硬,还没有男子在他面前哭过,现下顾廷芳算得上头一个,心里几番犹豫思量,然后悄声开口安慰,
“廷芳,你得告诉我发生何事了,我才能想办法帮你。”
可回答朝瑶的仍是没有边际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朝瑶以为顾廷芳不会回答的时候,朝瑶听见他的哀声,带着绝望与死气的声音,
“殿下,您帮不了我。”
“我父母和兄长死了,六年前刚到漠河就死了,是我伯父,他怕我知晓之后,就不给他们资助了,所以一起伙同起来骗我到今日。”
朝瑶本以为再坏的事情也有解决办法的,但不曾想是人都没了,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慌神,原本准备的一大堆安慰的话,也无法说出口了。
眼前之人的哭泣却越发悲切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落。
如若原来他做乐伎被人轻视□□也能为了边疆的父兄咬牙坚持下去的话,现下,昔人已逝,他现下真不知道,拖着这具贱籍的身体挣扎些什么。
年少时,他也是高贵清雅,天资绰约的顾家小公子,这七八年,不知道究竟在无畏的挣扎什么,不知廉耻的赔上笑脸,赚取微薄的钱财,被昔日同窗羞辱,最后换来了现下的结果。
或许,大伯结党营私东窗事发,他被教坊司送去伎坊那日,就应该为了保全顾氏仅有的名声自戕,而不是继续活在京城,成了他们□□顾氏的活靶子。
他哭得越来越悲泣,满脸的泪痕,肩膀也随着哭泣颤动起来。
朝瑶也为他的悲伤所动容,知道斯人已逝,无法挽回,只轻声道一声,
“节哀。”
又怕他想得太多,再如何难开口,再觉言语之轻无法缓解这疼痛,也还是说,
“不要太过难过,他们看你这样也会伤心的。”
地上侧躺的顾廷芳却摇摇头,知道贱奴自戕是大罪,但如今或许是他心死大于哀默,又或许是朝瑶是不多的对他施舍过善意的人,他伸手拂倒身侧的酒杯,从地下爬起来,
瞧着朝瑶,眼中的无助刺得人心疼,轻声开口,告诉朝瑶,
“我想去陪我母亲,去陪我父兄,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意义了。”
朝瑶知道现下顾廷芳伤心,但还是不认同他的话,她从小也是没有母亲,父亲更不像个父亲,自己一个人长大,哪有什么亲人不在了就活不下去的话。
伸手轻轻将顾廷芳额头混乱的发丝拨开,露出他清瘦的面容,柔声安慰,
“可是朝域很喜欢你,他方才还和我说,你比刘夫子温和耐心多了;孙嬷嬷也喜欢你,嬷嬷心疼你的遭遇,常夸赞你温和知礼;我亦喜欢你,不然怎么会要你回来弹琴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