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病弱美人巧取豪夺后(190)
无论是过量的五石散,给宣平侯托孤似的信件,殿下将自己全部首饰典卖后的凭据,这些东西都很奇怪。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暗示,殿下的死亡,似乎早有预谋。
净植不信,裴殊观没有注意到这些,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刻意忽略了。
青年的话语,质朴而虔诚,裴殊观的记忆,随着他的话语,穿越时空,回归到八年前的那个春日。
那时他脑海里,对朝瑶的死亡,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随着朝瑶葬礼的结束,当年的会试以及殿试结束,他手中无甚实权,被中央任职之后,也没了居住在公主府的理由,必须要离开。
在临走之前,是他一件一件,将朝瑶的东西封存入库,带着猫儿离开,然后用了短短三年,卷土重来,重新住进昔日的公主府,可是当年封存那些东西,很大一部分,都再未取出。
或许是刻意遗忘,更或许是潜意识的不相信,敏感理智如裴殊观,收拾遗物之时,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那些奇怪的东西。
或许心中隐约产生过一丝奇怪。
但朝瑶用死亡证明的爱意,再也不是他可以随便质疑的。
所以心中的一点奇怪,也被裴殊观刻意忽略,随风散去。
可裴殊观没想到,当时未曾注意的细节,会在八年后的今日,随着净植的一句话,激起他心中的轩然大波。
朝瑶重生以来的作为不断在他脑海盘旋回放。
她的言行,留下了各种值得裴殊观怀疑的斑驳痕迹。
意识到了青年的弦外之音后,裴殊观握着椅把的指尖控制不住的微颤,面上仅剩的气色,也一点点褪至惨白。
心中紧绷的弦似乎断了,完全不可自抑的痛苦从心脏传来。
裴殊观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哀愁与痛处从脚底升腾,将他束缚包裹得完全挣扎不了。
还只是觉得心脏疼痛,未切实的感觉到悲伤的情绪,眼中已经大滴大滴的掉下泪水,完整的一颗一颗坠下,如同断线的珍珠项链。
裴殊观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
纵使一切都还未下定论,只是一个渺小的怀疑,他的身体已经哀伤至此。
青年盯着面前其他地方似乎一切安好,眼泪却不可自抑留下的矜贵公子,也沉默了半瞬。
十几年来主仆同心,净植不可避免的被他的哀伤所侵染,躲避似的敛下眼睫,不去看他,机械性的将自己未尽的话语说完,
“府里我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只是进来膳房多了个白面小厮,说是刘掌勺的侄子。”
“接触暖阁的人,我都有严格控制,可是这人却主动找机会,往暖阁去了两次,我并未阻止。”
净植随伺多年,裴殊观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眼睛猛然一阖,纤薄的眼皮将泪水的闸门关闭,纤长浓密的睫毛濡湿打结。
裴殊观不可自抑的疯狂咳嗽起来,喉咙和肚腹里的异样,似乎是要他将肠胃都咳出来一般,平日里打得挺直的脊背急速弯折,抱着肚腹咳嗽。
身体上的疼痛纠缠着他,让他无法冷静思考。
可当所有证据都指明了一个方向,朝堂上克己复礼临危不乱的裴大人,却不能也不想冷静思考。
没有人能知道,他有多么害怕那样一个答案,完全是他半点都承受不了的答案。
裴殊观压着心底不适,不知平静了多久的心情,才完好的从马车上走下。
而朝瑶今日很乖巧的没有坐到菱花窗下吹风,又窝回了以往的老阵地,暖阁外间的那一张大大的美人榻。
手里正捧着一本京城时兴的话本,正读得入神,耳畔响起了不急不缓的平稳脚步声。
四周静得出奇,只有这脚步声给暖阁带来了一丝人气。
朝瑶不需得抬头就可知,是裴殊观回来了,想到那封信里的内容,朝瑶知道,是时候示弱以求得出府的机会了。
朝瑶不知道裴殊观心中所想,只悄然谋划着自己的计划。
这才舍得从话本子中分一丝眼神给裴殊观,微微抬眸瞧他,只见他从逆光中走来,光影洒在他身侧,勾勒出纤细高挑的轮廓,朝瑶却看不太清他的面色。
直到他走近,朝瑶才发现他好看的瑞凤眼一圈微红,还有湿气氤氲,在白净肌肤上显得格外明显。
朝瑶心道不好,顿时颦眉,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起身去替裴殊观查看,忍不住关心道,
“阿殊,今天不舒服?”
裴殊观静静看着朝瑶,眸色幽深似古潭,好像身体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紧抿着双唇,并未有过多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