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帝难养(79)

作者:茶山

听完叶羁怀的话,李德皮笑肉不笑地给自己续了杯茶,却没给叶羁怀加茶。

“叶大人不知道,为了叶大人的好名声,苦的可是老奴啊。这批学生先前骂的是罪宦金直,今后骂的不就是老奴了吗?若还叫他们有机会入朝为官,那老奴今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就在这时,叶羁怀淡笑一声,道:“金直在京郊有一处花园宅邸,玉声一直不知如何处置,德公公日夜伺候太子殿下,甚是辛苦,玉声便想着,将此处宅邸送与德公公,平日作休养生息之用,德公公放心,宅子还在玉声名下,若是有谁说三道四,也定不会牵扯到德公公。”

李德听到这番话,才终于露出笑脸,提起茶壶给叶羁怀的杯子斟满茶水:“叶大人深明大义,老奴怎会有不放心的地方?”

然而叶羁怀却没去喝那杯茶。

他只伸手转了转那茶杯,淡声道:“不过德公公,野生红茶还是用白瓷杯盛更为合适。”

叶羁怀说完,便起身朝李德恭敬拱手告辞。

然而在叶羁怀走远后,李德却朝着进来伺候的小太监扔了叶羁怀的茶杯。

茶汁飞溅,青瓷器在地上碎裂,小太监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李德脸色十分阴郁。

他知道叶羁怀是在讽刺他学金直却学得不像,更是在敲打他不可妄想能像曾经的金直那般嚣张。

只是李德气归气,却也不得不忌惮如今的叶羁怀。

这位叶大人都能收拾得了他干爹,又同小太子关系那般亲密,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缺少同其掰腕子的资格。

所以他再如何不满,除了忍耐,竟也别无他法。

但等李德冷静下来,坐回椅子里后,却也慢慢想通了。

叶羁怀的这一招先礼后兵着实厉害。

竟能叫他从气头上下来后,还不得不念叶大人的好,不得不打从心底想清楚,如今这朝堂之上,谁才说了算。

而今后若还想要前途,就不得不听谁的话。

李德咽下了那一杯冷掉的茶水,从喉咙里高声挤出几个字:“叶大人,慢走!”

早已听不见李德声音的叶羁怀匆匆赶往了户部。

他要将这册子之事处理掉,解开李德加在这些学生身上的终生枷锁。

对李德来说,处理这些学生不过是杜绝自己可能面临的后患,堵住那些骂他最大的声音,然而对这些学生中的大部分人而言,无法科举入仕,却是毁掉了一生。

等叶羁怀离开皇宫时,已近黄昏。

然而叶羁怀还是去了一趟国子监。

秋闱将近,各地选送来的学生当中不少不久后便会返乡参加乡试,需加紧课业进度。

可当他走小路去往办公处之时,却没听见围墙里传出以往那般的朗朗读书声或是学生们的争论之音。

就在这时,肖虎与冯龙二人匆匆跑来,在叶羁怀跟前慌慌张张站定。

半天后,还是冯龙开口道:“叶大人……咱们要不,今日就先回府吧?您看已经这样晚了……就……”

叶羁怀却没听冯龙讲完,直接大步往前走。

肖虎与冯龙无奈,只得继续跟着。

很快,叶羁怀见到了这两个侍卫不愿他过来的原因。

他办公的院落,此时已是一片废墟。

那块写着祭酒厢房的牌匾折成两半,掉落在地,院子里散落着被撕毁的书籍,跟拆毁的桌椅板凳。

但最为触目惊心的还是屋墙上用红色漆料泼的那些大字——狗官去死。

叶羁怀看到所有这些,神色却仍旧如常。

只是在蹲下捡起那些书页之时,眉宇间才显现出几份痛心。

他轻声问道:“今日发生了何事?”

冯龙立刻答:“回大人,刚才我去问了,说下午应典大人来了一趟国子监,去学生当中讲了一番话,具体讲的什么他们不记得了,只记得好像说了什么同窗受苦之类的,哎呀反正之后就……局面就不受控制了。”

叶羁怀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书页一本本全捡回了屋中,冯龙肖虎在院子里清理垃圾的时候,他便开始有条不紊地写教案,仿若丝毫没受这件事情影响。

其实三个月前叶羁怀升官吏部右侍郎,开始为正泰帝大修祭坛之时,学生群体间反应就十分剧烈,那个时候写来骂叶羁怀的文章比京城春日的柳絮还要绵密。

为此,就连叶仕堂都看不下去了,跑来同叶羁怀商量,一是叫他这个儿子低调处事,凡事别再冒尖,二是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堵学生们的嘴,这么长久下去对叶羁怀定不是好事。

然而叶羁怀那时对他父亲只说了一句话:“这些乃我大魏将来安邦定国之臣,少时若不血气方刚,那我大魏的希望在何方?”便没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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