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帝难养(55)
可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小崽子的身影。
以他对小野狗的了解,回来了不可能不来找他麻烦。
于是,他看向阿福。
阿福果真心虚地偏开头去。
叶羁怀无奈问:“肖虎冯龙二人说什么没有?”
阿福立刻答:“说了!他们说小少爷把他们揍了一顿,还捆了一个多时辰!”
叶羁怀问:“为何?”
阿福答:“他们说,因为小少爷不喜欢他们找来一群姑娘。”
听到这,叶羁怀轻敲手心的扇柄停下。
他隐隐有预感,这下,可能真难哄好了。
怪他没说清楚。
他叫那两人拖住路石峋,是让他们把路石峋劝回家,再不济只要看着别去找他麻烦就行。
却没想过,在这两个老爷们看来,身在青楼,拖人的最好法子,不是姑娘么?
可叶羁怀又转念一想——
他之前竟从没想过,他这么大一个儿子,早已长到情窦初开、该是要做春梦的年纪。
可他叶宅门庭冷清,平日根本没有与路石峋年龄相仿的姑娘走动。
那可是快活林,饶是他心如止水多年,也被乱了眼,小崽子如今这样的年岁,会不会受到惊吓?
想到这,叶羁怀起身,伸手去掀被角。
阿福见状忙道:“少爷你做什么?”
叶羁怀答:“去看看小少爷。”
阿福撇了嘴,但也只能赶紧去拿外裳给叶羁怀披上,一路伴着叶羁怀到了路石峋的院子。
路石峋这会儿正在院子里走木桩。
其实他早听见叶羁怀往他这走的响动,所以故意低头盯着木头上一圈圈的年轮,还拿背影对着门口的方向。
然而在听见阿福响起的声音后,路石峋还是立刻抬了头。
因为阿福就在踏进路石峋院子后,故意高声道:“少爷您今夜别弄晚了,今日德公公派人来,不是说太子明日要上早课么?”
阿福最知道路石峋怕什么。
每次一听到小太子,这小少爷就跟吃了炮仗似的,见谁咬谁。
所以阿福说完就马不停蹄溜了,只要气到路石峋他就达成了目的,丝毫没意识到,他给自家公子挖了个多大的坑。
叶羁怀肩头披着白色大氅,手心握着扇钉,看着月下站在木桩上,高出他许多的少年背影倔强,一阵夜风吹过,撩得他外裳轻晃。
路石峋已经下定决心,这回任他义父如何说,都绝不回头,绝不轻易着他义父的道!
可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叶羁怀的咳嗽声。
少年急急忙忙跳下木桩,跑到叶羁怀身前,抬手去拢叶羁怀衣领。
然而当指尖无意扫到叶羁怀下颌边散发之时,心跳却猛地停跳一拍,而后迅速垂了手。
叶羁怀原本还沐着一身月光,小崽子一靠近,便被一个高大身影罩得严严实实。
他如今要抬头才能看全小崽子的脸。
三年过去,当初那个被他牵着气鼓鼓的小男孩,如今已长成能替他挡风披衣之人。
叶羁怀抬起头,看见少年眉眼严肃,高挺的鼻梁被月光打上一抹霜,漆黑的眼瞳好似根本看不见底,却不觉弯了唇角。
心道果真是生气了。
都不肯喊人了。
便开始盘算,这次该如何哄。
他问:“今日,是不是吓着了?”
路石峋一愣。
叶羁怀继续道:“义父不该留你一人在快活林。”语气温柔又诚恳。
听到这句话,路石峋忽然明白过来,他义父大晚上来找他,是误会他被吓到——心中有愧了。
叶羁怀目光在少年脸上一层层下移,从那英气逼人的眉眼,一直打量到紧抿的薄唇。
眼睫垂下时,在那白得发光的颧骨皮肤落下一片疏影。
路石峋发觉他义父那双跟月牙一样好看的眼睛,一直在安安静静看他,就像拿着一片羽毛扫在他心头最敏感脆弱处。
而就在他义父垂眸的一瞬,他心间呼啦烧着一丛火。
一着急,竟抬手捉住了叶羁怀小臂。
叶羁怀只感觉一股生猛的力道将他差点拽得一个趔趄。
路石峋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捉完人他才清醒过来。
想起他义父是个瓷器,不经碰更不经拽,慌忙撒了手,只抬着双臂,隔着一段距离将人护在拢出来的臂弯之中。
看见义父身影晃荡,又闻到那不断飘来的未褪干净的酒气,路石峋又气又心疼。
叶羁怀突然被拽了下,又看见小崽子刚刚还神情木讷,这会儿眉梢忽然短暂扬起,又迅速落下,变成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不禁心道,这该是受了多大刺激?
叶羁怀下意识抬手想摸崽子脑袋,可刚一动作又想起来,如今已不是那样容易便能摸到。
路石峋点点头,十分笃定地开口道:“嗯,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