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帝难养(173)
许睿之听了许兆秋一番话,又看看递过来的这一把扇子:“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兆秋俯下身子,上身更加贴近许睿之:“表兄,既然当初老师肯送你上仕途,那便不会计较你曾经的所作所为。今日这一把扇子送你,红梅学派的大门,也永远向你敞开。”
等许睿之回过神,对面的人已经换成了梅花斋的扫洒小厮。
许兆秋走得这么急,是因为他今日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得做。
他从梅花斋后门离开,便在小路上同翁卯汇合了。翁卯背着一个大麻袋,往地上扔了一个布袋子,看见许兆秋后便急问:“今夜过后,便允我给王上写信了吗?”
许兆秋把地上的布袋摊开来看,里头装的全是男人的衣物,从外衣到贴身里衣都有,还有许多随身配饰。
许兆秋一边扒拉这些东西一边道:“人已经扒光了?”
翁卯颠了颠麻袋道:“扒光了。可是许兄,你还没答应我。”
许兆秋这时抬眸望向翁卯:“你家大王交代你的任务是什么?”
翁卯答:“护叶公子周全。”
许兆秋道:“我不是已经与你说过,我老师如今安安稳稳,不知道有多周全了吗?”
翁卯答:“可我没有见到,我要同王上禀报。”
许兆秋翻着那些物件,漫不经心道:“那你那些小兄弟的命,你就不顾了?”
许兆秋和阿福至今还关着那几个苗兵,以此作为要挟翁卯别瞎捣乱的筹码。
不料翁卯停顿片刻,竟然道:“若今夜过后还不能见到叶大人,翁卯必定要通报给大王。”
许兆秋在心中直摇头,心道这人还真是忠心耿耿。
但还好已经到今日了。等他用这个败家子从包世郴那里拿到守城兵兵符,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他老师也不必再受这种苦头了。
叶羁怀那日去朝堂之前对许兆秋交代,第一,绝不能让翁卯给路石峋写信,第二,想方设法从包世郴手里拿下兵权。除此之外,绝不能节外生枝,更不可激怒应典。
许兆秋苦思冥想一个月,找了小偷去包家,也给包世郴写过钓鱼信,结果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还让包世郴警惕性更高了。
直到这两天,包世郴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回了京,成日泡在快活林,许兆秋才终于有了下手的机会。
他把翁卯放了出来,让翁卯去抓小包,他则准备拿着这一包东西去找老头把兵符换出来。
当然他带着翁卯还有二手打算。
因为他意识到这几日红梅派的活动太过频繁,激怒了应典。
但这也不是他故意为之,全是学友们自发的行为!
大家自费从大老远的五湖四海赶来京城,全是因为仰慕叶羁怀,是在为自己所坚信的东西发声。
但这却犯了他老师对他交代的忌讳——应典要坐不住了。
所以今夜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拿到兵权。
哪怕是让翁卯把那个老头宰了,把包家掀他个天翻地覆。
应宅、包宅,都经历了不平坦的一夜。
第二日,叶羁怀重新被带到了前门外大街。
今天日头同样毒辣。
叶羁怀被饿了三日,实在提不起精神。
可他刚在位置上站定,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碗水。
叶羁怀抬眸,发现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娘。
大娘举着那一碗水,笑着对叶羁怀道:“叶大人,不管别人怎么说你,老身只知道要是没有你,当年抄家金直狗贼的时候,我家的二亩地就没法收回来,我家老头是个怂货,不敢来看你,老身也只能给你送碗水,做不了别的什么。”
叶羁怀听到大娘这番话,惨白如蜡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低头喝了大娘的水。
这一低头,他才发现脚边竟然摆了许多馒头包子、各种小吃,还有不少衣物。
许多百姓站在街边,想往他这边看又不敢。
叶羁怀咽下了清甜的水,感到一种许久许久都未曾感受过的安宁。
他重新抬起头,望向了那些百姓。
他还想起了前几日那个站到台上为他说话的钟瑜。
他记得钟瑜曾是国子监的学生,却也记得与这人并无什么交集,更从未曾想过这个学生会来为他说话。
叶羁怀不是什么清官,甚至都不是个正直的官。
为了升上去,为了稳固地位,他勾结权宦,他知法犯法,他百般迎合,他左右逢源。
可以说这一个半月来应典找来责问他的那些理由,他至少可以承受一半。
只是因为他曾经历过毁灭,重来一世,他只奔着那唯一的目标而去,没有任何人与事能动摇他的决心罢了。
可叶羁怀扪心自问,那日他与应典立下这样的赌约,也确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