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帝难养(136)

作者:茶山

可当路石峋蹲下拿起药碗之时,却恢复了笑容。

比起叫这人再次从他手里溜走,卑鄙又算得了什么?

路石峋端着药碗走到帐幔前,却先用手掌贴了贴碗边,想看这药汤凉了还是烫了。

等他下意识做完这些,才忽然开始气恼。

路石峋,叫你卑鄙。

没叫你下贱。

路石峋做了个深呼吸,掀起帐幔走了进去。

叶羁怀重新坐回了他床边,正掩面轻咳。

路石峋又看了一眼叶羁怀身上的湿衣服,拧起眉。

他走过去,将药碗递到叶羁怀手边:“喝了。”

叶羁怀接过药碗,笑道:“敌军之间,好像也无需这般体贴。”

说完就一口喝干了那碗药。

路石峋刚想叫叶羁怀换衣服的话被堵在了喉头。

他拿走药碗,酝酿半天才道:“你弄脏本王的床了,把床头那身衣服换上。”

叶羁怀望向床头的干净衣物,笑道:“好啊,苗王不回避下吗?”

路石峋也弯了弯眼睛道:“你我心思清白,何须回避?还是义父心中,仍有别的念想?”

听到路石峋的话,叶羁怀又笑了下,低头便开始解腰带。

药碗快要在路石峋手里被捏碎。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将士的声音。

那将士用苗语汇报道:“王上,宫外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魏人,如何处置?”

叶羁怀听懂了这句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而路石峋见叶羁怀忽然停下,直接用魏语答了外边的将士:“乱箭射死!”

叶羁怀手心捏紧了身上的外衣,抬头望向路石峋。

路石峋也在目不转睛地看他。

“义父为何不脱了?”路石峋问。

叶羁怀反问:“苗王觉得是为何?”

路石峋答:“是为了那两个少年吗?”

叶羁怀轻笑道:“苗王可以用魏兵的性命威胁叶某,自然也可以用他们。苗王想要叶某做什么,才肯放过他们?”

终于,那个药碗还是在路石峋手中碎成了渣。

路石峋撩开帐幔转身走了。

殿外传来一串叶羁怀听不懂的苗语。

如果是三年前,叶羁怀毫不怀疑路石峋决不会对韩飞和许兆秋动手。

然而三年过去,他已没了这份自信。

叶羁怀脱掉了身上所有湿衣服,又打了个冷颤。

如今,他也只能姑且相信他培养出来的人,有能力自保了。

叶羁怀的手伸向那摞叠好的干净衣物,面料都很柔软。

他拿起贴身汗衣套上身,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叶羁怀把自己裹在那宽大的衣物里,缓缓垂了头。

又或许,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游刃有余。

这一夜,无一人再来。

叶羁怀便只能在路石峋床上和衣宿了一晚。

却不知苗疆宫廷经历了一个无眠之夜。

所有人都在议论,他们大王为何要罚翁统领。

翁统领可是跟随了他们大王三年的近卫。

尽管他们大王向来冷酷无情,可翁统领却从没有一次办的差事叫他们大王不满意过。

而且那几个亲眼目睹了殿内一幕的宫人更是成了所有人围攻的对象。

听他们说大王如何发怒,那个魏人如何被他们大王逼回了床上。

更叫人没法置信的是,他们大王从不许任何人动寝宫里的东西,没有任何人被允许帮他铺床,动他的被褥,可却在今夜,让那个从牢里出来一身湿透的魏人,睡在了自己床上?

……

叶羁怀没想到,这一晚他睡得竟还十分安稳。

第二日一早,他从床上醒来,起身时看见屋外天光已大亮。

头也没有前日那般疼了。

他走出屋子,看见殿外守着几个宫人。

那些宫人一看见他出来,立刻忙碌起来。

有人端水盆,有人端早茶,有人端早点。

叶羁怀撩起水盆里的水打湿了下脸颊,便问:“苗王呢?”

他本以为这些宫人听不懂他的话,却没想一个长相很机灵的小少年开口道:“王上在城楼。”

叶羁怀擦着手,问:“在城楼做什么?”

那小宫人答:“在同魏人谈话。”

叶羁怀目光微凝,开口道:“带我去。”

那小宫人丝毫没犹豫,便给叶羁怀带路。

显然是路石峋交代过什么了。

路石峋此刻确实在城楼上,却并没同谁谈话。

他只独自坐在城下人看不见的阴影里,神色森然,目光冷峻,听着韩飞与那个捏着把扇子的臭书生一句接着一句地骂他。

这时有个士兵小跑过来,在他耳边说:“叶将军醒了,正往这边来。”

路石峋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才起身,走到城楼边缘,走到了韩飞与许兆秋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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