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帝难养(119)
叶羁怀知道,路石峋听出屋里有人了。
他朝路石峋身后走了几步。
路石峋推开门,果然,从门里砸下来一根木棍。
但路石峋单手便将木棍捉住,也同时制住了举木棍的人。
叶羁怀与路石峋这时看清,举木棍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明显看起来很害怕,之所以攻击他们,是担心开门的人会伤害他。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童音传来。
“叶玉声!”
叶羁怀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了一个孩子的脸。
竟是那个朝他扔煤灰的男孩。
路石峋这时完全推开了大门,也看清了,站在屋里的不止这个男人跟这个小孩,还有十几个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
很快,一个妇人冲过来,叫那个男孩抱进怀里,又向叶羁怀下跪道:“求求大人,别杀我儿!别杀我儿啊……”
叶羁怀将手从路石峋手中抽出来,倾身扶起了妇人。
路石峋却一直紧紧盯着那妇人和小孩,确定他们没有伤害叶羁怀的心思后,才缓缓看向屋内其他人。
叶羁怀这时问那妇人:“你们不是在京中住,为何会到这里?”
那妇人还未开口,先流下两行泪来。
这时那个举棍子的男人开口道:“你们不知道现在京中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叶羁怀已经猜到了七八分,问:“有外族人入侵?”
那男人立刻道:“一群高头大马的蛮子在城中烧杀抢掠了一整日!我们是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的……刚刚我们还以为,是他们追到这来了!”
叶羁怀这时望向屋里的人,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带着恐惧,又包含着遮掩不住的哀伤。
路石峋注意到叶羁怀情绪的突然低落,再次牵起了叶羁怀的手。
人群里又有人喊了一声:“叶玉声!你不是叶玉声吗?你是朝廷命官,北蛮都将我们欺辱到皇城脚下了,你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走?为什么叫我们老百姓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东西,全被人白白抢了去!你要我们今后如何过活?你知道今日城里死了多少人吗?……”
路石峋这时出声打断道:“叶大人是官,但也是人。叶大人今日也被外族人所伤,还差点丢了性命。”
叶羁怀另一只手这时放到路石峋背上,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众人看出路石峋不是好惹的人,渐渐噤了声。
那妇人这时轻轻拉了拉叶羁怀的衣角,小声道:“大人你受伤了,到我们这边坐着歇歇吧。”
叶羁怀与路石峋便坐到了妇人与那小孩身边,其他人也都纷纷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不再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担心着,那帮毫无人性的北蛮人还会再出现。
叶羁怀得知了小孩名叫阿宏,妇人是小孩娘亲,名唤茂娘,阿宏很小就没了爹。
路石峋也看出来,这孩子就是那日扔叶羁怀一身煤灰的家伙。
但他现在得先出去一趟,只好道:“喂,小孩。我出去的时候,你要敢动你叶哥哥一根汗毛,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可阿宏半点都不害怕,站起来还没路石峋坐着高,却直勾勾看着路石峋道:“你很没礼貌,我不想和你说话。”
叶羁怀这时轻笑一声。
路石峋扭头看了叶羁怀一眼,目光很有些憋屈。
还是茂娘开口道:“没事的小兄弟,你放心出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大人的。”
路石峋朝茂娘拱拳道谢,便出门了。
没一会儿,路石峋带了些草药回来。
天色这时已全黑。
路石峋和叶羁怀找了茅屋的一个角落。借着微弱月光,路石峋将草药捣碎,然后伸手解开了叶羁怀领口。
叶羁怀还穿着白日上朝的官服,路石峋替叶羁怀穿过这件衣服许多回,解起来也十分熟练。
路石峋做这些之时,叶羁怀一直很安静。
路石峋看见了叶羁怀肩头的伤势,在看到大片血肉粘连的皮肤之时,手指骨节还是因用力攥拳而发出了脆响。
叶羁怀脑袋靠在墙上,这时没看路石峋,偏开头轻声开口道:“今日,谢谢。”
路石峋听到叶羁怀的这句话,脸色却立刻变得更为差劲。
一面往叶羁怀伤口上敷药,一面语气僵硬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这地方,也为我受过伤?”
叶羁怀这时目光落向路石峋那简单包扎的胸口,他刚刚还看到路石峋后背还在往外渗血,哪怕是个铁人,也该疼成什么样。
叶羁怀闭了闭眼。
在路石峋替他上完药,重新包扎好后,从路石峋手上接过药碗,轻声道:“我给你上药吧。”
路石峋手指微蜷,没作声,望着叶羁怀的眼睛,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