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囤粮记(458)

作者:王玧

疙瘩犹豫:“这……”

木槿当众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揭开,疙瘩俨然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让他分出那么多东西,跟刀子割肉差不离,疙瘩转头看向王宝兴,眼睛里写满了无助。

王宝兴本就不想让疙瘩休妻,宗族里几十年没出过这等丑事,他脸上跟着没光。

王宝兴同样没想到侄女会如此坚决,在他的观念里给疙瘩媳妇活命不至于饿死的粮食银子就可以,哪里料到木槿最后居然狮子大开口,他知晓侄女心里有成算,加上疙瘩的做法实在不合他心意,所以迟迟不肯帮腔。

见王宝兴迟迟不言语,身后老娘还在不停试图阻止他,疙瘩生怕中途出岔子娶不成苇叶,干脆心一横答应下来。

疙瘩媳妇眼泪刷地留下来,她这是喜极而泣。

她宁可苦苦哀求疙瘩母子都要留下,就是怕被扫地出门、最后饿死冻死在街头,如今听闻疙瘩不光要分给她二十两银子还要给她一千斤粮食,怎能不喜极而泣?

要知晓即使在家中,她照样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干最多的活计,与老黄牛无异,如今分走这些东西,她半点不需担心。

至于说是否受人欺负,疙瘩媳妇倒不曾担心。

今日替她主持公道的都是王家族里的人,要想欺负她早就欺负了,何必等到以后。

待稍稍缓过来,疙瘩媳妇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跑到王宝兴跟前磕了个响头:”族长,俺就知道你是个公正的,若非有您主持公道,俺恐怕就要被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牲给磋磨死啦。”

给王宝兴磕完头,疙瘩媳妇又走到木槿跟前准备跪下,她晓得没有木槿帮衬,指定分不了那么多东西,能分个一半都是老天爷保佑,女人记得木槿的恩德呢。

木槿最见不得别人动辄下跪磕头,在疙瘩媳妇弯下腰前就抢先将她扶住:“嫂子往后好生将日子经营起来要紧,又何必在意繁文缛节。”

疙瘩媳妇不说话,紧紧挨着木槿抹眼泪。

而疙瘩娘耷拉着脸,模样比锅底还要黑。

因为疙瘩打小没有爹,她怕儿子被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养成怯懦怕事的性子,家中大小事都依着疙瘩,却不曾想儿子主意会大到这般地步。

听儿子答应时,疙瘩娘险些被气到晕厥,碍于众人在场怕连累令儿子受罚才没有发作。

然而事情已成定局,就算她再不乐意都得受着。

疙瘩催着王宝兴下笔写休书。

自认被讹了好大一笔钱财的疙瘩心中怒火中烧,他欺软怕硬不敢冲木槿和王宝兴发作,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平日逆来顺受的婆娘身上,他不肯合离,死咬着要用休妻的名头。

合离和休妻看似差不离,实则差别大着呢。

合离是夫妻俩没有过错最后却过不下去的,而休妻则是妻子存在过失,通俗来讲即为妻子品行有问题,疙瘩坚持用休妻的名头显然存了报复心理。

执笔的王宝兴看似漫不经心抬头,却带给疙瘩极大的震慑感,疙瘩再不敢说话。

最后,王宝兴写完合离书给二人签字画押。

古代文盲率极高,疙瘩两口子自然不识字,用手蘸上墨汁在合离书上印了个印子算作签字。

由于合离书还需要官府盖章,二人并未当场拿到,而是由王宝兴送到了里正处。

除此之外,眼下还有个难题需要王宝兴解决,即疙瘩媳妇的住处问题。

当初他提出让疙瘩媳妇继续在家,就是有对疙瘩媳妇无处可去的考量。

疙瘩家的地契房契都在疙瘩手里头,同女人没有半点关系,如今已经写下合离书、疙瘩还迫不及待想迎新人进门,疙瘩媳妇实在不知往何处去。

但疙瘩媳妇,或许叫她的名字有福更合适,有福眼下最着急的就是赶紧让疙瘩将承诺给她的银子和粮食给拿出来,她总担心疙瘩后悔赖账。

在女人的催促下,疙瘩不情不愿从屋里拿出二十两银子,由王宝兴过秤确认没有缺斤少两才交给有福,接着,族人们帮忙从疙瘩家的粮仓里搬出数十袋粮食,细细称量确认。

十几年来,有福攒够了失望,在她接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几乎没有接触合离这个字眼,在她以及普罗大众看来,当个寡妇都比合离体面。

当疙瘩对她横挑鼻子竖挑刺时,她一次次隐忍,不光松口让疙瘩纳妾还跪在地上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犬般哀求疙瘩不要休弃她,只是对方铁心另娶让她心灰意冷,等到真正合离的时候,她反而没了伤心,甚至生出莫名的快意。

有福同王宝兴说:“族长,俺同他合离不假,但俺生是东小庄的人死是东小庄的鬼,往后半辈子俺还要在东小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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