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欢(1920)
俞星臣喉头微动:“他、他的?”
在去追胥烈的路上,黎渊才明白是谁堆的那曼扎神堆,正是胥烈。
而这缎带,是薛放之前仓促中绑伤口的,落在他的车上。
胥烈在离开之时,心生感慨,便在河畔堆了曼扎神堆,作为纪念罢了。
黎渊不语,抬头看向门口。俞星臣顺着看去,才发现杨仪的一角袖摆停在那里。
杨仪问过了这缎带从何而来,黎渊照实说了。他已经不想再瞒着。
“这上面的血,并不是正常出血……”她的脸色是一种超然的平静:“是中了毒。”
黎渊屏息,这件事胥烈也嚷嚷过,——胥烈虽并不是怕黎渊,但不想让黎渊以为是自己杀了薛放,交战之中,便说明薛放身受重伤的事。
当时黎渊只想杀他,也不管真假,这会儿听杨仪说起来,倒是验证了胥烈的话。
众人说话的时候,梅湘生从外匆匆进来,看杨仪在这里,便低头。
杨仪问道:“什么事,说吧。”
梅湘生犹豫片刻:“永安侯,俞监军,方才外头有一种流言,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
坊间如今传说,薛督军在去夏州的路上出了意外,如今夏州那边儿群龙无首,连连吃了败仗。
杨仪转开头,紧紧攥着那根染血的缎带。
戚峰一拍桌子:“去查看看什么人胡说八道!老子要把他吊起来抽!”
俞星臣知道这会儿越发不能慌:“确实该查。”
大家都看向他,俞星臣道:“此事机密,而且薛督军到底如何,尚且不能定论。定北城这里知道这件事的,都不会透出去,但偏偏昨夜我便得到消息,夏州那边儿也在散播此事。”
戚峰这次脑子灵光:“夏州都知道了?难道……有人想把水搅浑,是北原人?”
“也许,但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动手害薛督军的人。”俞星臣道:“偏偏是夏州那边交战的时候散开,自然是故意扰乱军心。”
“太过可恨,”戚峰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是北原人用这龌龊法子,那还算情有可原,毕竟是你死我活,如果不是他们……”
俞星臣看了眼杨仪:“现在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情形似对我们极为不利,但越是如此,各位越发要群策群力!也许……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最后这一句,他是特意说给杨仪听的。
他希望她千万别在这时候……撑不住。
他太担心,但无法说出。
虽然戚峰是勇者无惧,但实话说,北原三十万大军,定北城只有十几万,不知将如何血战死守。
一旦开战,城中百姓将如何?
思来想去,俞星臣派人去张贴布告,言明大战在即,百姓们若有亲友在内城的,大可前去投靠。
他怕引发恐慌,故意用词委婉,只做提醒之状。
但定北城本就是据守北地的第一城,百姓们历经兵荒马乱,自然该知道这布告是什么意思。
俞星臣派人张贴之时,便下令让兵备司好生维持城内秩序,若百姓们有匆忙逃南城的,好生疏通,千万不能引发踩踏拥挤等等。
不料,布告虽张贴了出去,但俞星臣意料之中的百姓争相奔逃的场面,却并没有发生,风平浪静。
这简直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俞监军从来都是“妙算神机”,绝少出错。
他几乎觉着是不是布告没有贴好……大家还未看见,又或者是自己用词太过“委婉”,百姓们尚且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非得叫他写明是三十万大军压境不成。
忙派人出去探听,傍晚时候,罗洺白四等回来,道:“俞大人,不是您没写清楚,是那些百姓们不肯走。”
“这是什么话?”
罗洺摇头道:“我们走了半个城,那些乡亲们都在说,如今永安侯,俞监军都在这里,定北城自然是最牢靠的,别的地方都比不上定北城。他们还说,永安侯跟俞监军都没有走,他们难道就这么惜命的?”
白四道:“还有人打听,问永安侯跟俞监军走不走呢。我跟他们说是不会走的,他们越发安心,一个个完全不当回事儿。”
俞星臣无言以对。
他算尽所有,却低估了杨仪在百姓们心目中的威望,只要是永安侯在的地方,那必定是安然无恙,永安侯都不肯离开,他们自然也愿意死守。
夏州方面,又连连传来战事落败的军情。
俞星臣看着那些“急报”,心中却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似乎输的有点儿……太“麻利”了。
到底是朝廷兵马太不堪一击,还是北原人太过强横,还是……
他赶忙凝神,又仔细看了遍急报中的伤亡字数。
当看到那些似曾相识的数字儿后,俞星臣的双眼睁大,脸上隐隐约约透出一点奇异的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