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欢(183)
斧头道:“谁说不是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家子的经更拗口些罢了,别的不说了,就说我们侯府,也是一大笔的糊涂账……”
屠竹还沉浸在杨家的“恩怨情仇”中有点无法自拔,猛地听斧头说他们府里,顿时又来了精神:“是吗?”
两个人在这里站着,斧头的脚都麻了:“竹哥哥,我的嘴都干了,你好歹给我一口水喝。”
屠竹听的兴起,又见天色更黑了,便拉他到旁边的自己房中,点了灯,倒了茶,伺候的妥妥帖帖:“你们府里又如何?”
斧头润了嘴巴:“我们府里,可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们十七爷那么小就往外头跑了?”
屠竹赶紧点头:“我听闻旅帅十三岁不到就来了羁縻州,原先大家本以为他是孤儿,后来才晓得竟是京内侯门之子……谁都不敢信呢。”
斧头道:“那是因为那个家,十七爷也不爱待、也待不下,所谓有后……”
正说到关键时候,屠竹竖起耳朵细听,院中豆子却吠了声,然后有脚步声,有人道:“杨先生可在?”
屠竹只觉着才吃了一口极美味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只能暂时出门:“谁?”
借着灯光一看,竟是狄将军跟前的人,屠竹忙换了一副笑脸:“是林大哥,找杨先生做什么?”
那侍卫道:“还能做什么?狄大人又犯了腹痛,问问杨先生有没有法子。”他看屋子漆黑:“先生是睡下了还是……”
屠竹道:“从白日淋了雨,就很不舒服,熬的药也不知喝了没有,一直在睡,你瞧灯还没亮。”
侍卫为难:“这……将军哪里恐怕也是情形紧急。你还是去叫一声……”
屠竹当然知道将军的命令不可违抗,可又怕杨仪真的撑不住,正迟疑要不要把薛放扛出来当挡箭牌,身侧的房门却被打开,竟是杨仪披衣伶仃站在门口:“请稍后,我立刻便去。”
那侍卫大喜,急忙道谢。
杨仪洗了手脸,慢慢地梳理头发。
屠竹跟斧头在旁边盯着她,都有点担心。
她本来就芊芊弱弱,这时侯更带着病容,整个人像是一道惨淡的月光,透着幽幽的冷气儿。
屠竹进门后先看药碗,那一碗药竟然没动!
他更揪心了,赶紧去取了两块茯苓糕:“先生好歹吃两口,不行的话不用勉强,让斧头去叫旅帅来,他们就不敢……”
“不用,”杨仪整理了发髻,又整了整袖口,领子,衣带:“我已经好了。”
将出门,她看了看茯苓糕,到底捡了一块,屠竹忙给她倒了温水。
杨仪闭着眼睛,明明是清甜的糕点,她却仿佛在竭力吞咽什么苦药,好不容易直着脖子咽了下去,才拿起药包,转身往外。
屠竹跟斧头交换了眼神,一个去打灯笼,一个上前扶着,豆子也懂事地跟上。
远远看去,狄闻的精舍之中,灯火通明,门口的大芭蕉被雨水淋了一天,灯影下青翠如玉,美不胜收。
还未到门口,便见有个人自门首走出,一眼瞧见他们。
“你好了?”薛放奔到跟前,皱眉看着杨仪,“下一天雨,又靠江边,这晚上的风可不是好受的,为何不多穿些。”
“已经无恙,也多加了罩衣,”杨仪看他手持马鞭:“旅帅这是……”
薛放看着她瓷白的脸色:“我正想跟你说,才有人回来报说木亚带着佩佩回了小弥寨,戚峰虽跟了去,我有点不太放心,正要亲自去看看。”
杨仪想到早上所见的那一老一少的惨状,揪心:“小弥寨的人未必就真去了芥蒂,万一再有人生出歹心就不知如何了,旅帅快去。”
“我也是担心这个。”薛放拧眉,“绝不会再叫这一对老少出事。”
他转身要走,又折回来。
按住杨仪的肩头,薛放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睛:“我不知道你跟俞星臣有什么仇怨,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你,横竖等你想说的时候罢了。可杨易……不管怎样你给我记着,我永远站你这边。你想要谁的命,只给我一句话。”
杨仪昏沉了半天,本以为已经克制住了那些或狂乱或悲怒的情绪。
可听了薛放这话,突然间她的眼前就模糊起来。
“知……道。”她的声音很低,不由自主垂了头,不愿意叫他看见自己落泪:“多谢。”
薛放在她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吩咐屠竹跟斧头:“看好了,若有个闪失,小心你们两个狗头!”
豆子似乎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便汪了声。
薛放低头看向豆子,探指在它脑门上轻轻一敲:“你倒提醒了我,还有你,加起来三个狗头。”
杨仪本来正禁不住泪,听到这里,顿时破涕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