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临脸色掠过一丝诧异：“江兄当真不知？”

“我该知些什么？”

“……我看江兄也提了把剑，还当是江湖中人，怎么……”

江问白不想素昧平生便告诉别人这么多自己的事，于是他咳嗽了一声。

“我的确不知。我一直在山上习武，到今日……不怕你们笑话，到今日才是第一天下山。”

莫临恍然大悟：“难怪。但此事说来话长，江兄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先找个地方，我俩现在身上还在滴水，我倒好，但我怕这风一吹，我兄弟的身体扛不住……”

江问白点头：“好。”

……

三人寻了个无人的破庙。

莫临手脚利索的生了火，然后去处理自己和褚小山的衣服。

褚小山倒是清醒了，但人还是挺虚弱，在旁边喘着粗气。

“此事说来话长，我同小山，原是青山派的弟子。和其他人不同，我俩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一众师兄妹中我俩关系格外好，比亲兄弟还亲。”

莫临拧着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褚小山。

江问白点点头，表示自己认真在听。他这一刻也没闲着，正在火上烤方才莫临打回来的鱼。

他担心他再不给褚小山吃东西，这个脸色苍白的青年就要一口气上不来了。

“小山原本并没有这个病……直到有一次我俩打赌，看谁在水中憋气憋得更久。我比不过他，偏偏又争强好胜，所以有一次我又比输了，就很不服气，非要在水里待的时间比他长，结果我昏过去，被水流冲了出去。他当时吓了个半死，扑过来拼死救我。后来我人是救过来，但他莫名落下了心绞痛的毛病……当时他都想去找个山跳下去了结了自己。”

江问白大骇：“心绞痛虽然折磨人，但又不是必死之症，好好吃药不就行了吗？”

莫临摇头：“江兄一直在山上，有所不知。这些年心绞痛乃江湖大忌。”

莫临详细同江问白讲了这其中的门道。事情最初的由头是，大魔头虽然除了，但千秋门一众门徒也从此销声匿迹，没了踪迹。秦修年作为四海聚义盟的盟主，便提出了让武林各派都帮着寻千秋门余孽。

本来这事也合情合理，武林正道本就将铲除妖邪视为己任，众人便齐心合力搜捕千秋门余孽。但过了没几年，这事就莫名其妙变了味。

先是秦修年连同代盟主沈星河一起提出来，这些年秦氏在抓捕千秋门余孽一事上出人出钱，实在后继无力。天下各派一想，这武林之事，也的确不能老让秦修年一人出钱，于是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但这个法子实行了约莫两年后，就突然变成了，各大门派春秋两季都必须向秦氏缴纳银钱。这……各大派肯定不干啊，于是几大门派约了一同去和秦修年、沈星河商讨此事。

秦修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将各派分而化之，一同前去的不少门派临阵倒戈，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偏偏秦修年还大发慈悲的表示，他深知各派艰难，所以若各派抓到了千秋门的余孽，一个人头便可冲抵一成的缴银。

事情从这之后就开始变了味，不少门派为了更多的抵扣缴银，就会想方设法的作假。从一开始，一个人需要兼具心绞痛、噬血肉、带血毒这三项才能被判定为千秋门余孽，但后来就发展为，一个人只要有心绞痛，就可以被送去抵钱了。

于是到如今，人人是闻心绞痛色变，寻常人若是患了这个病，都不敢让旁人知道。

江问白听到此处，终于明白莫临刚才为何如此紧张了。

这秦氏，真是步步筹谋，如今既获了利，还不用自己动手，天下人就抢着去找千秋门的余孽。

“但我等心凉的是……也不怕江兄笑话，方才追我们的人，却是我青山派昔日的师兄弟。”

莫临说完这个，和褚小山同时苦笑了下，不再言语。

洞中一时陷入了沉默，江问白也知晓他们二人心中的郁结。被信任的同门出卖，这滋味的确不好受。

“不说我们了。”莫临强打精神，“江兄你这是从何而来？打算去哪儿啊？”

江问白摇头：“不知。我原本在山上，但前阵子照顾我的婆婆死了，所以我就下山来，到处走走。”

他说的不是真话，但也算不得假话。南宫明月的确算是照顾她的婆婆，并且现在死了。而他也的确是从广云峰上下来，广云峰的确算得上是一座山。

莫临点点头：“今日和江兄相见，也算有缘，若江兄不嫌弃，不如……”

褚小山却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莫临的话：“小临，说什么胡话呢？眼下我们自身难保，你若邀请江兄一同上路，岂不是连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