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女子何人(92)
泫凰扶着王妃先走,段钦尧与段姜氏走在后面,王妃看出来他们夫妇之间不对劲,借口先行离去,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段姜氏这点眼色还是会看的,廊下只剩段钦尧和泫凰。
“恭喜宗姬今日还是宗姬。”
泫凰听了心隐隐作痛:“那你以后每日都要恭喜我了。”
“那是自然,我们每日都会见到。”段钦尧忍不住说了软话。
“你此时说这些有什么用。”泫凰漠然的离去。
素屈斋里飘着幽香,亭魄问皇上要不要用膳,今日想喝什么酒,皇上摆摆手说今日不想喝酒。
明明以为自己已经没了斗争的念头,没想到姜禹谦着急时那一句“陛下”喊的他心潮澎湃。他苦笑着摇摇头。
“让姜嫔来。”皇上看着亭魄走到门口,突然叫住他:“算了,让她晚上来吧,告诉她沐浴更衣后来。”
姜漫秋正在小憩,朦胧中听到有人在问她的侍女娘娘月信,问的很细。她也未察觉有何不妥,这宫中总是问的多,她拢了拢寝衣沉沉睡去。
浔王府中,王妃终于有机会问起泫凰:“你同段钦尧…”
泫凰全部梳起的发髻干净利落,不似未出阁时温软松懈,好像从一把剑柄雕刻精美却未开刃的鞘中剑变成了锋利简洁,持握方便的宝剑。
“我与钦尧很好。”泫凰说。
她会酌情说些段国公的反常,但与段钦尧之间的纠葛她一个字都不要说。
母亲早就这样教过她,她不要去想自己是浔王和王妃的女儿,这样的教的意义在于让她永远都在礼教的缝隙中努力而又骄傲的做自己,不要被浔王府的权力束之楼阁,也不要沉醉于富贵而轻贱众生。
她也一直如此理解,可现在偏偏生出些其他意义,原来母亲早有暗示,自己并非亲生。
但不管,她会永远记得母亲的教诲,永远做母亲疼爱的女儿。
并且对此教诲之上自圆自恰,叠加见解,她最在意的母亲还在浔王府一天,那她就要维护浔王府的安慰,在意高阁的起落。
王妃才不信这回答,偏偏又说不出为什么,泫凰从小到大大多时候都是这种不冷不热的表情。
“娘,你可知道,万一您叫素知,我今日可能就死了。”泫凰盯着王妃,忽而微笑。
王妃知道她在埋怨自己在持务殿保佟巧思,但佟巧思这人跟别人不一样,她无法做到坐视不理。
但也不代表她会放任佟巧思对泫凰有威胁,无论跟任何人相比,在她心里家人都是更重要的存在。
王妃竟然有些心虚:“她罪不至…”
“那我做了什么就要被她置于死地?她将他人之文章据为己有给我难堪时我未曾计较,她给巧岫饮食中偷放花生时我未计较,正是我不计较,才引来她得寸进尺。”
或许还能用不可伤了臣子心的理由反驳泫凰,但王妃不打算再说这些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的理由。
泫凰很少不唤她“娘”,“母亲,光是我是父亲母亲的女儿,就是很多人想杀我的理由了。”
王妃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我…”
泫凰轻轻摇头:“母亲,我在浔王府得到的远比我失去的多,所以母亲放心,女儿知足,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会尽心尽力维护浔王府的。”
“你可以不…”王妃还没说完,泫凰已经走远。
若拙安慰她:“王妃,宗姬头一回遇到身边之人的算计,一时恼怒也是正常,过两日回过神就好了。”
王妃叹息:“她才不是一时恼怒,他们姓古的都这血性。”
是夜,梳洗打扮一番的姜漫秋由宫人指引进了中乾宫,宫人按照宫规在快要靠近持务殿时退到两旁,垂手候着,等嫔妃的一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姜漫秋要走的路经过持务殿正殿,曾有臣子对嫔妃侍寝要经过朝堂正殿而颇有微词,后先帝说,意在提醒妃嫔侍候真龙,敬爱江山。
那些异议就被这个理由覆盖,他们以为嫔妃会辱没江山,当先帝说不是辱没而是仰望时,他们的虚荣心和对嫔妃的践踏之心就得到安抚。
泫凰曾给姜漫秋讲过这个故事,姜漫秋记得泫凰说过,他们屈居人臣的不满只能对着嫔妃发泄,而先帝也明白,他放不下的骨骼要自己的女人替他放下。
姜漫秋嗤笑一声,她不知道白日里自己的母亲为了兄长而去拉了宦官的衣摆,而自己的父亲只是盘算着,犹豫着。
她更不知道这次不是陪疯皇醉生梦死的喝酒,而是面对一个清醒灵魂,承受他的不甘。
内狱里的佟巧思望着墙壁,和被泼在她今晚唯一能睡觉的稻草上的污水,她好像并不是那个世界主角,但下一刻狱卒引着王妃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