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眠(6)
所以倒是能理解蒋屿澈。
“稍等。”
林疏桐又返到宅子里,找到正对着咖啡咂嘴的碧云,“碧云,帮我泡杯茶来。”
碧云皱着眉直叫苦。
又去杂物房找张叔,“张叔,我带回来的那袋炒栗子呢?”
“就放在茶几上,我去给你找。”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再出现在小院中的时候,林疏桐一手茶壶一手糖炒栗子,后面还跟着拿着茶杯的碧云。
蒋屿澈被这阵仗“吓到”,起身去接林疏桐手里的东西,“不是有咖啡了吗?怎么还泡茶了?”
“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喝咖啡。”林疏桐垂眸将东西摆在圆桌上,这句话说出口的同时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也暴露在空气中。
蒋屿澈笑了下,双手叉腰,西服外套被胳膊肘顶起,“跟我还这么客气?”
林疏桐掀眸去看他,心好像被一双手捏着,紧紧的。
“怎么不进去?不冷吗?”林晏礼终于回来,也从小院里的门进来。
蒋屿澈转身去看他,笑道,“正说呢,你妹妹对我也太客气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林疏桐都要忘了还有哥哥这一层关系在。
那双手渐渐松下,林疏桐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松口气还是空落落。
人虽少,但席间依旧欢声笑语不断。
主要是林晏礼和蒋屿澈叙旧,林疏桐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说来距两人毕业已过了三年,三年里蒋屿澈甚少出现在沪上,两人相聚的时机并不多,直到这次蒋屿澈和林疏桐同船归来,林晏礼才推断出蒋屿澈大概也是留洋读书了。
沪上银行众多,日资的、合资的、私营的,唯荣发银行一家独大。
行长蒋岩在生意上一流,在风流债上也不逊,其绯闻也是沪上津津乐道的茶余谈资。
只可惜蒋岩风流一世,膝下女儿众多,竟未留下半子,几年前患病,他才想起自己年轻时曾和位歌女一夜风流,后来那位歌女找上门来哭哭啼啼说自己已有身孕,为保后院太平,蒋岩给了笔钱让歌女离开。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蒋岩多方打听,歌女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还是找到了这位来之不易的接班人。
这个消息当然也瞒不过大房,大姨太宋青瓷也是望族出身,在荣发银行遭遇危机的时候曾用嫁妆填补,自然不能眼见着这么一块肥肉拱手于人,明里暗里对蒋屿澈下手过不少次。
这事在沪上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时间长了,再加上宋青瓷有意按下这桩丑闻,渐渐地也没人再提了。
蒋屿澈对蒋家产业没有兴趣,出去三年应该也是为了求个太平。
而前些日子蒋岩病逝,蒋屿澈自是要回来吊唁。
林晏礼暗自揣摩,便对这三年不再多加询问,只说,“朗行今后有何打算?”
蒋屿澈也未多加隐瞒,“我此次回来就是蒋老头的事,他在遗嘱里把荣发银行给了我,以后月琼可要多多关照我们荣发银行啊。”
这事沪上早有传闻,林晏礼和林疏桐对此都并不惊讶,举杯恭喜蒋屿澈。
末了,林晏礼又有些担心,“蒋夫人没再为难你吧?”
蒋屿澈笑笑,“遗嘱白纸黑字的,她也没法拿我怎么样。”
林晏礼依旧不放心,“蒋夫人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她还有母家做靠山,朗行可不能大意啊。”
蒋屿澈眼皮轻挑,玩笑道,“三年不见,月琼怎地愈发婆婆妈妈了?怎么,我一个大男人,你还不放心?”
林晏礼被他说得也自顾自笑起来,“你们一个两个啊都不让我放心,雨眠也是,前几天非要闹着去报社,现在这年月,文字工作者可不比前线的安全啊。”
蒋屿澈掀眸看了眼林疏桐,一副意料之外的模样,林疏桐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虚,赶紧移开视线。
“雨眠妹妹怎么好端端地去了报社?”
林疏桐又被这新称呼“雨眠妹妹”闹得羞臊,好半天才开口回答,“我本身就是学文学的,去哥哥那里毫无用武之地,就想着去报社学点东西。”
“去报社学点东西,”蒋屿澈重复了遍,“这年月,真正想说话的缄口不言,报社上的文字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怕是学不到什么。”
“可不,那天我们从码头回来,还遇到有人当街开枪,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林晏礼突然想起了前几日的事。
那天的动静闹得不小,枪声仿佛就在耳边一样,从车内望出去却只见匆忙逃散的路人和几个凶巴巴的警官。
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那日我也看到了,”蒋屿澈似笑非笑看向林疏桐,“一般女孩子听到枪响都要被吓得腿软走不了路,看来雨眠妹妹果真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