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眠(31)
白纸没有分量,晃晃悠悠瞟到了林疏桐脚边。
林疏桐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明知这是羞辱,却依旧不敢相信,一定要自己亲眼看到哥哥的指印。
弯腰去够那份薄薄的文件,一只无暇的手掌出现在视线中,先一步拾起了地上的文件。
“雨眠,下次这种事交给我。”
林疏桐眼一热,眼泪差点又要掉出来,不得不扭头掩饰。
另一边几个清洁工正清理地板,地上已经快要被清理完的血渍落入眼中。
林疏桐联想到了事情的始末,眼泪如滚滚江水,争先恐后从眼中掉落到地上,留下了和血渍一般大小的水滴。
文件上的指印十分清晰,但都不重要了,话语权在他们手里,还能有什么办法。
林疏桐只有最后一个心愿,“我哥哥在哪里?”
小林新城依旧挂着满不在乎的笑,“人都不在了,在哪里重要吗?”
林疏桐咬着牙重复,“我哥哥在哪里?”
小林新城敛了敛笑意,语气中却依旧是不屑,“已经丢了,蒋夫人现在过去应该正巧赶上野猫分食。”
这群人的无耻简直没有下限,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林疏桐无法与之抗衡。
蒋屿澈就在这时冲上去,二话不说给了眼前的无耻之徒两拳。
别说小林新城了,就连林疏桐都没反应过来。
蒋屿澈慢条斯理转了转手腕,在小林新城来得及开口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
“给老子记住,就算你踩着我兄弟坐上了这个位置,也永远都只会是我们中国人的手下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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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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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晏礼的尸体最终还是没能找到。
林疏桐抱着那箱林晏礼生前的办公用品回了林宅。
把那张父母俱在的全家福留下,林疏桐抱着那个箱子回到了小院里。
是个月明星稀的晴夜,蓝绒布一般的夜空中缀着亮晶晶的装饰物,左右四邻不时传来热闹的团聚声,家中红火的装饰也在时时提醒林疏桐今天本该是年三十。
林疏桐和蒋屿澈拿了铲子再次挖开梨树下的泥土。
蓝丝绒礼盒还埋在土里,有零星的泥点糊住其光滑的表面,但永远也掩不住其永生的纯洁之心。
埋蓝丝绒礼盒的时候,林疏桐就在暗暗自责,怎么好好的人最后只剩下这只玉手。
直到此刻,连哥哥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林疏桐才意识到,在自己口诛笔伐的罪恶面前,自己实际上是那样渺小,曾经的文字在此刻的无力面前显得十分可笑。
一点点再将大箱子埋到礼盒旁,整齐并列。
再将土铲回去的时候,泪水止不住滴在了箱子上,和泥土混在一起,形成了不屈的姜黄色。
就连哭也是无声的,四邻合家团圆的热闹声显得更加吵闹,蒋屿澈将人搂进怀里,一下下抚着她的头发。
他也是哀莫大于心死。
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坐在车后排,眼泪像最富有生命力的藤蔓,无论外力如何妨碍,都无法阻止清瘦的面颊成为水田。
见到林疏桐后反倒异常冷静起来。
父母双亡,朋友离开,现在最亲的人也已不在,她只有他了。
所以他不能倒。
“雨眠,雨眠。”蒋屿澈低声唤着她的小字,“林雨眠。”
每唤一边仿佛都是打开一次水龙头,泪水更甚。
蒋屿澈扶住她的肩,用指腹轻柔替她抹去泪水,耐心说,
“看着我,雨眠。”
林疏桐懵懵懂懂抬头,泪眼朦胧。
蒋屿澈递给她一个小布包裹。
“拿着。”
“这是什么?”
蒋屿澈举起林疏桐的手,将小布包裹放进林疏桐手心。
“沪上不太平,我也不能时时保全你,你让碧云将这个刀片缝在你的里衣的袖口,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可以用来防身。”
林疏桐还沉浸在悲伤中,怔怔盯着手里的东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蒋...你什么意思?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蒋屿澈又将人拥进怀里,柔柔安抚,“我能保护好自己,我只是担心你。”
林疏桐还是不放心,抬头去看蒋屿澈的眼睛,试图寻找到答案。
蒋屿澈低头,吮住林疏桐的唇,动作温柔,力道却像要把人吞了一般。
她只剩他了。
他也只剩她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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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竹声中一岁除。
这一年的新年依旧是在一声声爆竹中度过的,只是为了给哥哥守孝,直到元宵节林疏桐都没踏出灵堂半步。
除了头七,林疏桐又去梨花树下坐了一宿。
蒋屿澈这几天也宿在林宅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