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5)
闵大夫凝眸,笑着,“这次病症来得急去得也快,多休息,再配上几贴安心凝神的药就没事儿了。”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将军夫人轻轻捏了下女儿的手背,埋怨似的,“死丫头这回可把我吓着了,再闹闹,我也要跟着喝安心凝神的汤药了。”
顿时,压抑过的笑声连成了片。
片刻后,闵大夫稍敛了笑,对着吟月几人叮嘱道,“虽说无大碍了,可还是要照看好。饮食清淡些,切勿再着凉。”
“诺....”
吟月几人恭顺应下。
又坐了会儿,将军夫人同大夫相偕离开。吟月几个这才得了闲,吊高摆了几日的心也因大夫的话安稳回落至原处,搁外屋简单用了些点心热茶......
过了申时,吟月来到软塌旁,轻轻地唤了初夏几声。
初夏幽幽醒转,缓了片刻,才哑声问道,“告知厨房备膳了吗?”
吟月:“小姐安心,你睡下时,吟雪就亲自过去吩咐了。”
话落,注意力又回到初夏身上,“现在起身还是再躺躺?时间还早。”
初夏沉吟了一瞬,回说,“那就再躺躺。”
声线轻哑,隐约裹挟着释然与庆幸。
经历了那么多,能在虚弱困倦时多躺一刻当真是天大的幸福,更遑论置身熟悉的环境吟月吟雪吟风都在旁。再过过,她将见到延礼,听他困难却笃定地唤她的名字,大口吃着炭烧羊腿......
第3章 北境(捉虫)
酉时将近,厨房送了餐食过来。
四菜一汤,还有一碗混了百合与大枣的粟米粥。本该分桌而食,在玄钺,贵胄与平民阶层分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早有它的一套说法。今次初夏邀了延礼一同用膳已是违例之举,同桌而食没人敢想。
吟风吟雪亦如是,厨房的仆役来过,当即招呼他们分菜分桌而置。正忙着,吟月扶着初夏从里屋走出。少女仍是早前的装束,乌黑柔软的发丝如丝似缎铺落肩后,分出的两束于发顶结髻,以一支素雅的莲花簪子固定住。行进间,长穗晃动,说不出的清婉动人。
瞧见她,外厅众人皆停下手间的动作,福身行礼。
“小姐安好。”
初夏纤手微抬,“忙你们的。”
众人齐声:“诺....”
朝着茶塌而去时,初夏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吟月不明所以,轻声询问,“小姐,可是有不妥?”
初夏当即没答,全副心神被拽回到她死去的那一日。延礼抱着她冰冷发僵的身体痛哭失声。他同她说了许多话,其中一句,便是--初夏,初夏,你怎么能这般残忍,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同你共桌用顿饭。
是了,扶天三十年春末,她便随着父亲兄长入宫赴宴,初见闵延清,溺于他的温柔与才华。那之后,她便伺候在太后身边长居咸佑城。
她把延礼一个人留在了北境,为了追逐她,他经历诸多磨砺,时隔十六年再临咸佑。搅动风云,只为再见她一面。
他不曾想,再见她时,她的心神已经被闵延清的皇权大业耗得差不多了。再多一个他,熟悉的不舍被唤起,左右为难之下,她病倒了。从此缠绵病塌,远离夺嫡之争。熬了一年多,延礼登基。多年布局毁于一旦,她竟没有一丝失落伤怀,甚至松了口气。
那一夜,她安稳地睡去,罕见发梦。
藏龙山中,黑眸亮到灼人的少年没有任何预兆地窜出,借着一根细窄的藤条将她掠到树杈中。侍卫皆以为他没安好心,其实他只是想护着她避开一条花斑毒蛇。
再次清醒时,她只余一缕神魂,不知道在等什么,迟迟不愿散去。直到玄衣的帝王仓皇失措地奔入她的卧房……
“小姐,小姐。” 吟月察觉到她的怔忪,轻而缓地唤了两声。
初夏从纷繁的记忆中抽身,凝眸轻笑,眼底却压着莫名的晶莹。须臾对视,她轻声道,“摆一起吧,方便教授延礼用膳礼仪。”
吟月被这话吓了一跳,下意识阻止,“小姐,这恐怕不妥......”
初夏却是一点都不在意,“没事儿,照我说的做。” 今日之举或许会引来风波或是指责,但无妨,她不在意。重活一世,她想轻松自在些,想多宠着延礼一些。
“诺。”吟月拗不过她,只能应下,随后转向众人,“将膳食放到圆桌,小姐今日在那里用膳。”
人群中,吟风和吟雪交换了个眼神,皆是觉得小姐病后有些不同了。
一阵忙碌,晚膳备妥。厨房的仆从离去,初夏独坐在圆桌旁等待延礼。没多时,他来了。约莫是心里开怀,这回他乖顺得紧,一路都没给引他来的人添乱。
入座,吟月端了花瓣水给他净手。趁着这个功夫,吟雪斟了杯热茶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