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有什么画面划过，是清冷的竹林，还有少年令人安心的脊背。

好像啊……

黎安安情不自禁地往上蹭了蹭，抱紧了眼前人的脖颈，嘴里喃喃出声：“你好像一个人啊……”

裴故行走的步伐微不可察地一顿。

他放轻了声音，缓缓道：“像谁？”

黎安安搁在他肩头的脑袋动了动，声音断断续续，“有一个……很好看的小少年，竹林背我回家……他、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嗯……”

她枕着裴故的肩膀，似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呆着不动了。好半晌，在她的嘤咛中，裴故才听清了她的一声呢喃：“裴故……”

他心里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背着她往前走。

等到了她的卧寝，裴故把人小心地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袜，想了半晌，还是将她的外衣脱下来了。做完这些，他把被子盖在她身上。

恰在这时，黎安安睁开了眼睛，和裴故对了个正着。

她意识似是有些清醒，伸手揉了揉眼眶。

裴故安静地看着她动作。

“我是在做梦吗……”

黎安安探出手去，用指腹轻轻摸着裴故的脸，“怎么感觉好像看到了少年时的裴故？”

裴故默然，在那一瞬间明白了黎安安的意思。他今日为了便于行动，穿的是一身黑色的箭袖。四年时间，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如此装扮，确实很像那会儿在永安时的他。

黎安安放下了手，整个人蜷进被褥里，微微眯着眼，笑容缱绻，“好想带你回永安啊，把你藏进我的茅草房里，我们再也不来京城了……”

尾音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再一看，人已闭上眼睛睡熟了。

裴故立在她床前，久久无言。

第54章

皇后举办的赏荷宴如期举行。地点设在皇宫的御花园。

这日显然是个特别的日子, 来参加赏荷宴的俱是些王公贵女，那屏风另一旁落座的，则是朝中近日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

难得的是, 往年似这般的宴会, 皆由皇后出面，但此次却是帝后同在。是以此次赏荷宴又多了点儿君臣同乐的意味。

贾明玉身为太傅府的二姑娘、皇后娘娘的亲胞妹，坐在最靠近皇后位置的左下侧。地位之尊崇、身份之亲近, 让不少京中贵女明里暗里地都多关注了几分。

赏荷宴的流程与一般的宴会也并无什么差别，无非便是赏荷吟诗，再由几位才子佳人出来表现一二，期间品尝一些荷花制成的美食。宴会过半, 想见的人却并未出现在宴席上，端坐在上方的贾明玉有些坐不住了。

她借着饮茶的功夫，暗暗吩咐立在身后的侍女红苕，“去问问皇后娘娘, 怎的那裴故还没来？”

红苕应了, 遂看准时机悄悄离了场。

片刻后，红苕回来, 凑近贾明玉耳边道：“二姑娘, 皇后让您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

贾明玉微微垂下眸子，却压不住自心底升腾而上的烦躁之意。自前几日父亲替三哥向圣上表达了祈望赐婚的意图之后，不知为何，家中忽然想要撮合她与当朝丞相裴故的姻缘。裴故那人，她只闻其名, 不曾见过其人, 可也知道这人分明是站在爹爹对立面的。

如今却说希望自己能成为裴故的正妻。

她看得明白, 家中这是打算用她的亲事去博一桩前程, 今日这赏荷宴，也是为了令她和裴故相识而设的。但贾明玉并不反感，嫁给谁不是嫁？听闻裴故此人容貌俊美，年纪轻轻便权势在握，若能当他的正妻，她的身份地位不但不会降低，反而会因为裴故而水涨船高。

只是现下，人没按预料中的情况到场，贾明玉不免有些焦急。

按照计划，待会儿该是她上场一展舞姿。这支舞家中嬷嬷压着她练了半个月，目的就是为了在宴中一举夺得裴故的注意。

可如今人没来……

贾明玉咬了咬下唇，想起皇后方才所说的稍安勿躁，还是和侍女红苕下去准备了。

此时，帝后席位上。

皇后一边替皇帝闻人越斟酒，一边微微笑着不经意提道：“今年的荷花开得很是不错，臣妾还命人邀请了裴相一同来赏荷，想着他与那些小辈年龄相仿，兴许是有许多话可聊的。”

“只是不知他为何不曾出席，可惜不能欣赏到这夏日好颜色了。”

闻人越闻言，抬眸看了他这位皇后一眼，片刻饮下杯中酒淡淡道：“裴卿素来不爱这等热闹，且有公务在身，不曾来这赏荷宴倒也情有可原。”

皇后脸色一窒，旋即才柔柔笑了一声。

裴故既是不来，父亲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小妹今日这舞亦是可跳可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