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灵异闻录(215)
“是,我跟他们说是有逃脱的入魔者,没提及蛇头。老师,里面怎么样?”
“来了位胆子不小的大夫,据说师从霄山派高手。”
一个时辰之后,胆子不小的大夫推开门。杨幼清放下手中的竹简古籍,接着拍了拍枕着自己大腿睡的小孩。戎策揉着眼睛起身,心道这就是那位敢用换血之术救人的医者,看着年纪还没他大。
杨幼清走进房中,白树生脸色苍白坐在床沿上,地上摆着一个装满了黑红色淤血的木盆。半晌,白树生抬头,模样是从未有过的憔悴:“监察大人,他若是醒了,您准备怎么办?”
“先养伤,养好了再说,”杨幼清轻拍他的肩膀,“你也是。”
白树生低下头,忽然见廷争的手指微微动作,急忙轻轻托住,下意识望向余甘子。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的余甘子被他灼灼的目光逼得只好放下茶杯,走到床榻前,见廷争眼皮扑朔,说道:“麻药还没过,他没真的清醒。”
但至少是救回来了。廷争想要说话,但嘴唇干涸声音极其沙哑,白树生听了两遍才意识到他在喊自己的乳名。一阵发自心底的愧疚袭来,白树生恨不得现在就抽自己两个巴掌,做什么不好,非要惹恼了入魔者,牵连大哥。
接着廷争看见了抱着手站在一旁的余甘子,哑着嗓子低声骂到:“混账,谁让你这么做。”
“世子不用道谢,”余甘子恭恭敬敬作揖,“不过提醒你一句,别动怒,复发了咱们就得下辈子见。”
廷争扭头不看他,大约是麻沸散尚未消散,竟让他生出些小孩子脾气。他还能挪动的那只手握紧了白树生,低声道:“我想和你单独待一阵。”
杨幼清拽住戎策的手腕,将好奇的徒弟拽到屋外,余甘子也主动让出地方,并好心关上了门。廷争缓了缓,终于能够看清他弟弟的模样,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让他一阵心疼。
“你没事吧?”他问道。
白树生摇摇头,结结巴巴说道:“没,那什么,是我不好,让你受伤,对不起。”
廷争忽然笑了,大约是还晕晕沉沉的缘故,笑得特别开心,仿若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但下一刻他就闭上了嘴,因为扯到了肺部的伤口一阵刺痛,惹得他一皱眉:“别担心,没大碍。小颃,你能不能……”
“什么?”白树生努力分辨他嘶哑的声音。
“能不能叫一声哥哥?”
“什么?”
廷争没听到想听的话语,脸上竟然有一丝委屈的神色,连声音都带了几分低落:“他们喊我世子,喊我小王爷,但我一直希望有人能叫我一声哥哥。”
白树生总觉得这句话难以启齿,而且起一身起鸡疙瘩:“你要是想听,去青楼各个都喊你哥哥,再不济,你去相公堂子啊!”
“我又不是断袖去什么相公堂子!”
“我也不是。”白树生说完闭了嘴,但他看廷争故意露出的伤心神色,心里也是过意不去,毕竟他现如今的样子都是自己害的。何况廷争本就是他的哥哥,于是白树生深深呼吸,低声念了句:“大哥。”
声音虽小,但是房间寂静,廷争听了个真切。他又笑了,说道:“也好,也好。以后都这样叫,行不行?”
“我没说要认祖归宗,”白树生嘟囔一句,“但是你要是能跟明晞府断了联系,留在这边也不是不行。唉,怎么说都是我的错,我也该照顾照顾你。”希望廷争不要回到南绎,是白树生心中所想,只不过还有一个理由他没说出口——廷争的武功尽废,而听闻南绎马上要打内战,他回去无疑是送死。
想不到廷争立马答应下来:“好啊,我不做明晞府的少掌门,能不能换你一声哥哥?”
“当真?”白树生眼睛闪过一丝光芒,但随即他想到廷争此刻被麻沸散弄得脑子不清醒,说话肯定不算数,于是又缩回身子,叹了口气。而廷争,大概是累了,只是侧着头望向他,偶尔眨眨眼。
白树生虽然说自己要照顾他,但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照顾两个字怎么写,半晌问道:“那,你饿不饿?”
廷争还没搭话,就听见余甘子在外面喊了声:“方才不是说了,一天一夜不能吃饭。”
杨幼清也听够了,抖了抖袍子下摆,望向蹲在地上拿木棍戳蚂蚁的戎策说道:“走吧,咱们也该去雪山看一看。”
“小白呢?”
“你瞧他有这个心思吗。”
也许是余甘子妙手回春,也许是张云宝千里送灵药,廷争躺了一天竟然能起身,还能下床走上两三步,完全看不出曾被人打断了骨头。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余甘子把人按回床上,说道:“有事叫一声,我就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