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女文炮灰后(84)
随口说谎害人不浅啊……
重生的第一回 合,她试图混进越国公府大门,信口胡诌道——我与二小姐有十年之约。重生的第二回合,听风轩的琵琶声里重逢,她又撒谎道——十年前我见过二小姐。
骆青月在十八岁遇见珠桦,朝前推十年是八岁,朝后推十年是二十八岁。珠桦奔赴到八岁的姜青月身边来,目的之一,便是堵上谎言的大窟窿。
她来此地,为赴“十年之约”啊。
手炉里的碳火滋滋作响,勤恳地散发温热,珠桦的掌心蔓延着暖意,她蹭蹭姜青月的脸颊,好奇地问:“我也想问问你们,当我放弃救他的时候,怎么不拦?”
姜青月的思绪有些乱了,她想表达“尽力就好”,又想表达“因为我觉得我们逼迫了你哀求了你我们一开始就做得不对”,奈何她头疼欲裂,吞吞吐吐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最后姜银霜默契地、缺少条理地讲出姐妹共有的心思,话音落时,车厢里的气氛微妙起来。
“我晓得了,”珠桦五味杂陈,“多谢你们愿意体谅我。”
长久的安静之后,珠桦想起传道授业解惑的“职责”,姜媞每月给她五两银子,她不能拿钱不办事,遂以通俗易懂的语言讲了讲见义勇为和量力而行的议题,并补充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们不能盲目地全盘吸收。”
她砸了砸嘴,心想思想品德课不适合她,她讲那些大道理时,头皮脸皮都咕嘟咕嘟地发麻。
可那两个目睹陆殊生死边缘的孩子,基本未听进去,她们皆垂目低首,唯有小指紧紧缠在一起,恍若万物与她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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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行人回到姜府,珠桦摸摸冻僵的脸颊,假笑着问:“学会急救方法没有?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可以试试。这种方法需要很大声力量消耗,你们小孩子做不了,最好让大人来。”
玄水冰面上开展的是急救课,是被迫以身作则的思想品德课……还是珠桦审视自我的批判课。珠桦的批判课可以打个不及格,她不想因陆殊而审判自己、反省自己。
惊惧加身、心灵煎熬的姜青月失去了几分往日的活泼灵动,她木愣愣地点头应声,两根手指绞来缠去,再次问道:“雍王会死吗?老师,他可是皇子,陛下会怪罪我们救护不力吗?”
“陛下不是昏君。”姜银霜抢先回答,她轻拍姜青月的脊背,慢慢往上轻挪,温热的掌心落在了妹妹的后脑勺,姐妹二人额头张抵,互相传递彼此的体温。
柔和微弱的天光分割着她们身体,两人额头紧紧触碰相依,光线便寻到了鼻梁之间、脖颈之间、胸膛之间的缝隙,谱出一匹银白色锦缎。
姜银霜眨眼时,睫毛扫到了妹妹的眼睑,她的额头便稍后退一些,手把姜青月攥得更紧:“婵婵,不要害怕……雍王若出意外,府中必会知晓,你别太担心。而且……我们什么都没做错呀,我们没有错,老师还试过救他,不是吗?”
如果注意观察姜银霜的神色,便会发现她苍白的脸上布满对死亡的恐惧。三岁的年龄差距让她多了几分成熟,以安慰更年少的亲人。然而十一岁的孩子再成熟,又能成熟到哪里去,姜银霜迷茫地转动眼珠,问道:“雍王……应当不会死罢?他只不过会晚些醒,是不是?”
她们离开玄水时,陆殊一息尚存,已有人牵来黄牛催其吐水。
与其说害怕陆殊溺死,不如说姜青月与姜银霜害怕目睹陆殊溺死。
问题就出在“目睹”上。
她们见过陆殊呼吸的样子,便畏惧他呼吸停止,谁愿意放开手中绚丽的绸带,任之随波远去?倘若她们不曾见过陆殊,那么陆殊死了,对她们而言只是小事。
心理学是选修课,珠桦顿时后悔没选过,要安慰惊惧的小孩,甜食会奏效吗?
于是她探向口袋,竟惊窘得发现自己口袋空空,除了寒意刺骨的冷,什么都没有。
通过查探衣物的动作,她骤然警觉自己掌心布满了细密的汗滴,这是冷汗,还是惊汗?
珠桦紧盯自己的掌纹,若非姜银霜叫她,她恐怕要姜门立雪了:“什么?”
“……没什么。”姜银霜见她情绪不佳,未作多言,“我和婵婵去见母亲。老师若不舒服,我去请医者罢?”
珠桦婉拒她的好意,孤身踏上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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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间唯一艳色,乃枝头红梅。
房间里未燃香料,姜府无人爱这些东西,却常有人折一枝花放在窗沿、笔筒等地,寻觅风雅。姜青月和姐姐找到姜媞时,紫檀木笔筒里便插着傲然开放的红梅。
热茶晾至七分热,正是姜媞喜爱的温度,她抿了一口茶,笑问两个闷闷不乐的女儿:“怎么似是要哭鼻子了?在冰面摔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