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步流嗤笑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先前总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把自己当个金刚菩萨。现在这是老了，所以收心了？”

灵牙和阎秋绫在后面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不过听这个口气，万俟烈和甯步流认识？

“具体的事情我已经派人跟你说了。”甯步流喝了一口茶，开门见山，“要说我甯步流这几十年风风雨雨，什么人都见过，年轻时轻狂过一阵，老了也渐渐开始信命。但是阿烈，这两个人，不能死。”

“……”万俟烈沉默了一下，“所以你想让那个姑娘装上假肢？”

“我……还想要您师父的那枚修补筋脉的药丸。”

“甯兄，我看在之前误会过您的份上，对您礼遇有加。您也是知道我乌岩堡是个什么地方的。三不沾：不沾皇室，不沾权贵，以及……不沾蜃地四鬼。”

“那个李异，大长公主的儿子，据说现在的皇帝对他宠爱有加，甯兄的单子倒是挺大，什么东西都敢往他嘴里塞，可若是治不好他，岂不就成了我乌岩堡的过错？”

万俟烈停顿了一下，哂笑道：“这小姑娘是个金瞳鬼吧，听说你还收了一个赤瞳鬼徒弟？你的胆子倒是比我更大，连妖孽都敢收入麾下。甯兄莫不是忘了，我师父是死在谁的手里的？”

“看在我们的交情的份上，那个姑娘我可以帮她装上假肢，但是其他的，恕不奉陪。”说罢，一甩袖子走了，其他的乌岩堡弟子将扆眉放在春凳上抬走，临走前，都纷纷对灵牙投去了异样的目光。

阎秋绫已经冷了脸，粉拳紧握：“这什么人啊，江湖上不是传万俟烈侠肝义胆扶危济困吗？他就这么一个态度来对一个快死的人？”

“不怪他。”甯步流摇了摇头，“万俟烈从小无父无母，是被他师父乌岩老人捡到的。乌岩老人不仅收养了他，还教他功夫。其实乌岩堡捡孩子的习惯是从乌岩老人那里传下来的，后来乌岩老人隐退，万俟烈接着捡，中原的辽国的西夏的回鹘的包括蜃地四鬼的没人要的孩子都被捡走收养，好吃好喝养起来。”

“大概十二年前吧，图兰碛曾经发生过一场暴乱，大量的蜃地四鬼冲出图兰碛，见人就杀。乌岩老人前去保护百姓，却死于暴乱。后来又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些蜃地四鬼又退回了图兰碛，自此销声匿迹。”

“你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吗？”阎秋绫问灵牙。

灵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也没人告诉我。”

“对啊，我也没听说这件事。”阎秋绫也有些莫名。

甯步流摇了摇头：“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朝廷刻意地把这件事情压了下去。当时万俟烈还没来得及给他师父报仇，那些蜃地四鬼就跑得无影无踪。我当时路过，也参与了镇压蜃地四鬼的行动，结果差点被他一刀砍死。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他，双目赤红，通身都是无处发泄的怨气和愤怒。”

阎秋绫和灵牙想象了一下，自己当亲爹那样的师父为了保护百姓而死，但自己却连凶手都抓不到，确实是一件令人感到郁愤难平的事情。

“然而当万俟烈报官，让官府上报朝廷出兵镇压那些蜃地四鬼。县衙的人却告诉他，没有蜃地四鬼这么一个东西，这四个字也不允许再提起，他师父更不能死于蜃地四鬼之手。并且当着他的面，把他师父的死因，改成了自杀身亡。”

第347章 机关城

“所以，他恨蜃地四鬼，也恨皇亲权贵？”阎秋绫沉默了一下，倒是明白了。

“所以其实这次我不想带灵牙来的。”甯步流摇了摇头，“我原以为他看在灵牙是个孩子的份上不会跟她计较，但没想到他的恨意还是那么深。”

“对不起……”灵牙低着头，嗫嚅道。

“不是你的错。”甯步流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目光却看向躺在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李异，“哪怕没有你，他也会是同样的反应。毕竟当年的暴乱，蜃地四鬼都有份。就算没有你，他也会拿阳关做筏子。”

“怎么这样？”阎秋绫生气，“阳关为了保护汉人手刃了多少自己的同胞？当他杀死那些只知道听从命令的赤瞳鬼的时候，他的心不痛吗？就他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弄的阳关里外不是人？还四大门派之一呢，就这点心胸，我呸！”说罢，阎秋绫朝着万俟烈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

甯步流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却见灵牙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大师兄受伤了，二师兄……二师兄不见了，我要是不在师父身边，师父……师父就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