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予山河(双重生)(15)
程安虽然生在官宦之家,却不似寻常富家公子那般娇生惯养,做些脏活累活倒算不得什么,最难捱的是浣衣阁内“长辈”的教训。
林音第一次见到程安,便是他不堪受辱,从浣衣阁一路逃到了正德门。
依召入宫述职的林音刚拐过正德门,便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跌跌撞撞扑过来抱住了腿。
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碎不堪的中衣,从肩膀和膝盖处破损的布料内,可以清晰地看到身上或情或紫的交错伤痕。
最新的几道,还带着丝丝血迹。
狼狈地抬眼看向林音的时候,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对生的渴望。
“救我,”他说,“大人救救我,只要能让我活下来,我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大人......”
林音顿了顿,还来不及说什么,抬头便瞧见远处急匆匆跑来几个手持拂尘的宦官,瞧见程安当场拦住了林将军,吓得立即停住了脚步,踟蹰着不敢上前。
“怎么回事?”林音问。
“他们打我骂我,”小程安吸了吸鼻子,下意识抓紧林音的衣摆,“还脱我衣服......欺负我......”
林音的视线落在程安脸上,隐约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忍不住低声问道:“李伯庸和你是什么关系?”
小程安缓缓低下头,声音轻不可闻,“是我父亲。”
那些人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欺凌折辱他,就因为他是李伯庸独子,得罪过陈丞相的罪人之后。
他担心面前的人会和其他人一样,为了巴结陈丞相,故意针对自己。
不自觉的,他松开了纠缠。
“为什么提起父亲如此怯懦,”林音问,“你也觉得你父亲罪不容诛吗?”
“不,”小程安倏然抬起头,眸中虽有惧怕,但更多的是坚定不移的信念,“我父亲是被冤枉的,我活着就是要给父亲洗刷冤屈!”
“很好,”林音赞同地抬手按了按小程安的脑袋,低声嘱咐道,“但你要记住,要想洗刷你父亲的冤屈,首先便是活着。想要活着,就要把仇恨埋在心里,不要轻易给别人看见,记住了吗?”
程安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从那往后,程安确实再也没有与人争辩过父亲李伯庸的冤屈,他变得沉默了许多,也收敛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动辄便伸出爪子挠人。
掖庭的罪奴很难被带出宫,林音暗中动了几次手脚,将程安连续换了好几个宫苑,直到前两年才顺利改掉了他的籍贯,从罪奴变成了普通奴才。名字也从李程,变成了程安。
原本只想给他一个安身之所,让他平安渡过余生。
毕竟以他的身份,想要跟实力雄厚的陈伐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将面前的少年带入这场政治旋涡里。
林音垂手放下手里的茶杯,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人:“过完年你就十七了吧,还想继续留在宫里吗?”
“程安想留在宫里,”程安俯身叩首,将额头抵在手背上,低声道,“只有留在宫里,才有机会接近陈伐,才有机会给父亲报仇。”
“你意已决?”林音问。
“我意已决。”程安没有任何犹豫。
“好,”林音点头,“既然如此,我需要你换个地方行事。”
程安微顿了一下,再次点头:“ 是。”
“我知道你师父待你极好,你一时舍不得离开他。但这件事只有你能做,也只有你最合适。”林音低声问道,“你可愿意?”
“奴才愿意,”程安立刻叩首,“能为将军效力,程安万死不辞。”
“好,”林音道,“还是和往常一样,过几日会有人联系你。”
“是,”程安应了一声,又询问道,“不知这次要去哪个宫里,是否需要提前准备什么。”
“上德殿内,”林音缓缓道,“天子近旁。”
第8章
永捷将军返回上京近一个月后,一直护在将军身侧的玄甲军亲卫才安排好西境相关的战后事宜,顺利抵达上京。
还是和以往一样,所有玄甲军驻扎在京郊大营内,唯有两位玄甲首领挑上两匹快马,一前一后驶进了上京府前街。
训练有素的战马抬着前蹄急停在靖安侯府门口,不待马儿站稳,其中一个穿着重甲的人便风一样刮进了侯府大门,迅速消失在正门处。
听到动静过来开门的老仆单手扶着门框怔了一下,一时有些怀疑,刚才是有什么人走过去了吗?
正疑惑着,抬头对上了另一个匆匆下马人的视线,刚要开口,便被对方一句话堵了回去:“将军如何了?”
“......”那老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认出面前这个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是玄甲军首领解南,立刻惊喜道,“解首领,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