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48)
中原武人如此一路强攻,很快便攻至了半山上的魔殿广宇。
那似乎是魔众用来演武的广宇,广阔旷荡,一眼望出是无边的苍穹,浩瀚无垠。
中原武人聚集在了广宇之上,不再往前。
因为月光之中,广宇之前,一片银白憧憧的殿阁楼台之下,已经静静立满了森然黑影。而广宇四周,也被从雪山和魔宫四处不断涌来的无数魔众严密包围。
一时之间,两方对阵,剑拔弩张。
立于众人之前的文长老手持染血长剑,儒雅面容此时满是慨然,他渊渟岳峙立于原地,环望了一下四方严密人影,然后对着一处高台之上扬声道:“魔教真是看得起我们,我们远道而来,人困马乏,竟然还以如此大的排场相迎。”
有一道暗沉冷漠的声音立刻自高台上传出:“这是首次有人毁我山门,怎敢不严阵以待。”
错落重叠的殿阁环绕中,一处峨峨高矗的楼台之上,立着数道高深莫测的肃寂身影,他们都是黑袍遮身,银帘遮面,银帘犹如密密鱼鳞,在冷月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只有一人非是如此装束。
那人被拱卫在最中央,斜坐在一方龙身狰狞环绕的王座之上,冷月幽光落在他仿若血墨相织暗纹繁复的墨袍上,雍容华贵中透着阴郁冷沉。
他只是坐在那里,不发一语,也未有其余动作,但他周身萦绕的无视万物的凛然气息,在漫天寒月之下,冰雪围绕之中,便让所有人都生出无端忌惮。
那是魔子,是无极,是魔子无极。
他容貌似乎一如往昔,但又好似陌生至极,在银白月色下俊美无匹,有着往昔所没有的凌锐锋利,而他毫无血色的苍白肌肤,更衬得他漠不近情。
他就那么微微垂首斜坐王座之上,神情冷漠疏离,好似对天地间的一切事与物,都不动于心。
文长老自然看见他了,他此刻不同于俗的风神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但文长老自持武功,又知道他自圣女手下带伤而走,对他忌惮便没有那么深,所以他目光只是淡淡扫过,然后继续飒然笑道:“不如此,如何才能见到各位魔首,请放归我中原泰斗和秘笈珍宝呢?”
还是先前那道声音:“原来你们中原的请,便是这样的请法。”
文长老朗朗一笑,猝然扬剑,一道如滔天巨浪的剑光自身前横扫,猛烈剑气之下,高台下无数魔众迎剑而倒,“总比你们魔教魑魅魍魉阴谋诡计,来的正大光明的多。”
这一剑如同战鼓,一触即发的形势被瞬间打破,乌泱泱的中原武人四散而出,刀光剑影霎时布满广宇,血肉横飞间,呼喝声不断。
玄羽为了护卫圣女,也被卷入混战之中。
于是,纷纷乱乱广宇上,唯有那一抹雪色静然不动。
雪山巍巍,寒月寂寂,一片刀光剑影之中,独立一隅的圣女微垂眼眸,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眸望向高台,拔出手中皓白短剑。
灿然银光突然迸发,广宇上的激战都似为之静了一瞬。
含光长剑虚实相伴间,光影空冷清寂,似月光,又似雪光,似九天孤寒冷月,又似亘古千年的凝雪。但始终如一的,是超逸绝尘,凌驾众生。
圣女眸光落在高台之上,她好似在看着谁,好似在衡量,又好似只是随意淡淡的敛着高台众人。
高台之上,无极似若有所感,也抬起了眼眸。
他的眼极黑,毫无情绪,毫无波动,甚至月光雪光都无法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一片死气沉沉的黑。
他隔着无边月色,隔着刀林剑雨,和圣女幽微冷寂的眼眸遥遥对望。
他突然对她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浅淡,寒凉,还未全然显露便转瞬即逝。
因为有一道银芒,平地而起,长天一剑,凌空落下。
那是一道纵横无匹的剑光,是一道无人敢掠其锋芒的剑光,如凝结高天寒月所有的光芒,又如凝结千里雪山冰封万年的冷寂,它浩渺无际,以光寒九州的盛大威势,朝着高台无可遏制的赫然落下。
圣女这凌空一剑不是朝着无极而去,而是朝着银帘黑袍中一道毫不起眼的人影而去,但她浩然剑光之下,白玉高台所有人与物都被其锋芒笼罩吞噬。
高台轰然坍塌,数道人影飞掠而出。或伤重,或狼狈,或肃寂,或渊默,错落分散立于殿阁楼台脊瓦之上。
其中一道身影,黑袍格外残破,那人优雅拂一拂袖袍,轻笑道:“圣女大人果然对我们魔子有心,这蓄势一剑竟先朝我而来。”
是青见玉。
圣女不语,眸光淡敛间,飘忽身形已如游龙一般御风而起,朝青见玉径直而去。她手中含光长剑剑气飞扬,剑光盛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