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117)

作者:见明

她垂着头,一边研着墨,一边胡乱的想着心事。

庭院静然,唯有流泉簌簌,带走飘落的黄叶。

细笔淡墨直至最后一笔,少君停笔,声音宛如烟云,飘渺不定,“花明,将这些送到议事堂去吧。”

洛花明抬眼,看着新的书折墨迹一干便被合上,放入旁边的厚厚一沓,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不解的轻声问道:“少君,少君既然还心怀云水壁,为何却对潮生郎君的夺权漠不关心?

她一鼓作气,继续问出心中的疑惑:“少君当初为何会答应出巡,为何将自己置于险地?”

她从未如此行事,因此脸有些发红。

不过少君并未生恼,而是平静道:“壁主之位,我本无意,与其留在壁中成为众矢之的,何妨让他们自己去争。”

洛花明终于不能再自我安慰,确定了心中的隐隐猜想,看起来励精图治的少君,真的无心壁主之位。

她心绪莫名低落,垂下头,也不去看那厚厚一沓的书折,站在原地凝然不动。

不妨少君又道:“花明,你心有抱负,然我志不在此,我堂兄不是不能容人的人,你带着这些,去寻他吧。”

洛花明一瞬便落下眼泪。

少君从不曾温言软语,如今第一次对她如此,却是让她另投新主。

她声音带着细微的哭腔:“少君,潮生郎君纵然有千般理由劝服元老,有万般手段压服各派,可是,可是你也可以啊,为什么……为什么……”

她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她陪着少君整整三载,从南楚到北地,从质女到少君,从无数人反对到无数人归心,她见她一步一步十分不易,才坐稳少君之位,如今却说放手就放手。

为什么呢?

这次少君没有再回答她,她朦胧泪眼中,只见少君又将一方木盒放在厚厚书折上,对她轻声道:“去吧。”

洛花明不想听从,固执的站在原地不动。

直到,幽静空山中,阁门再次被扣,笃笃轻响。

这次来的只有李军侯一人,洛花明红着眼,将人依然引至翠竹林外,然后,在少君轻淡眸光中,不情不愿抱着厚厚书折,出了楼阁。

只不过,她并没有依言去议事堂,而是静静等在阁门之外。

果然,过了许久,李军侯黯然神伤的从阁内行出。

他身形高高壮壮,却眼睛红红,一出阁门,便颇为落魄可怜的坐在石阶之上。

洛花明走近,坐到他的身旁,“你也被少君安排了新的去处吗?”

李军侯不语,许久,才闷闷道:“我以前一直跟着壁主,后来又一直护卫少君。”

听他语声,满是迷茫。

洛花明静默片刻,轻轻道,“我的来历,你也很清楚,我原本是南楚的奴隶,因为心慕少君以女子之身为一地少主,所以想尽办法,成为少君的侍女,从南到北,跟了少君三年。”

李军侯静静听着,他也听出了洛花明话语中的迷茫。

秋风凄凄,似卷动满山落叶,从石阶前飘飞而过。

……

夜,星如河,一弯残月。

光明洞彻的议事堂内,归海潮生翻看着书折,神情既叹又赞。

他的下首,有人看着堂外远远离去的影子,问道:“郎君,真要用一个女儿家?”

归海潮生神情微敛,“道真,我归海家的女儿不是一般人,我归海家女儿看上的小女子,也不能以一般人论之。”

名为道真的短须男子连忙垂首:“郎君勿恼,道真失言。”

归海潮生没有追究的意思,又道:“何况,洛花明虽为侍女,却一直掌管着我妹妹的文书,还经手过千鸟卫的诸多事务,用她,正好可以牵制千鸟卫,还能关系银甲军和其他的一些势力。”

道真叹服:“还是郎君深谋远虑,既宽仁开明,又平衡各处。”

归海潮生摇摇头,继续垂首去看手中书折,一边还道:“此事容后再详谈,现在要紧的是,后日的继任大典,可准备好了?”

“郎君安心,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道真抬眼,看向厚厚一沓书折旁的木盒,木盒半开,隐隐露出一方印信。

他不自觉抚摩着短须,平凡普通的面容,因为一双灵活转动的眼,而显得精明算计。

“郎君,道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星河遥远,星河无际。

另一方璀璨星河之下,藤蔓半遮的山洞之中,老人似乎变的更老。

他燃着一蓬篝火,烤着猎来的野兔。

兽骨旁,原本扎满银针的青年,现在只剩头顶还有几支银针。

青年紧闭双目,火光在他面容之上明明灭灭,照得他五官轮廓冷锐分明,而他脸上,又覆着一层薄汗,薄汗又将他凌厉的棱角柔和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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