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103)
瘦削的面容在心上人的怀中,宛如安静的沉睡。
竹影斑斓的房中,满地画纸无风而动,画上一张张清绝面容,全是刻入神魂的相思。
然后成灰。
庭院,残雪消融,不留痕迹,宛如幻梦。
第40章 晏容远番外
===========================
晏容远第一次见天霜, 是在大寒山,名门世家最爱去的避暑之地。
那日,父亲带着他去拜访大名鼎鼎的闻人将军, 他们在旷阔的庭院中相会。
庭院游廊重重,草木森郁, 他冥冥之中一次侧首, 目光便不自觉被遥遥草木后的一道身影吸引。
也许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吧,但他只看见了她。
她如仙鹤, 白衣如羽, 神情微漠, 自游廊上穿过青绿春叶, 缓缓而行。
他胸腔中开始不自然的跳动,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如被利剑穿过一般。
奇怪,他从未如此。
而归家之后医者望闻问切,也只说是偶发心悸, 日常多注意一些, 并无大碍。
后来, 父亲又带着他数次拜访, 他总是希望再见到她,然而不是每一次都能如愿, 只偶尔几次,能望见她模糊遥远的身影。
他的心悸在每一次见到她时都会出现, 好像是天然在为她悸动一般。
他想见她。
他这么想, 他的心也这么想。
而某日, 家中的堂姐妹们游山而归,十七姐无意中说了一句:“方才不知是哪家女郎, 亭中临雨而立,脱俗出尘,如画中仙。”
随后便是姐妹们的笑闹,说你看她如此,别人看你定也是如此。
然而他却上了心。
是她吧?
定然是她。
于是,他便也时时游山,他也的确于山中偶见几回。
只是上苍仿佛是捉弄他一般,他越想见到她,越想靠近她,就越不能得偿所愿。
他于幽谧山林中见到她时,他们隔着山壑;他于流水边见到她时,他们隔着深深水涧;他于风雨中见到她时,他冒着风雨而往,而她已经被随雨而至的侍从接走。
每一次,皆是如此。
而这并未磨灭他的心念,他想见她的愿望愈发的强烈。
直到,她离开大寒山。
直到,闻人家被指叛国,闻人家的女眷被没入乐籍,从此他失去了她的踪迹。
他本就贫瘠而空乏的人生,似乎一夜之间更为黯淡。
他如同疯了一般,暗中查探她的下落,如魔怔一般,每日画着曾见过她的场景。
只是,他羽翼未丰,他的一切动向他父亲了如指掌。
他被动用家法,被关禁闭,而他母亲也于一个冬日郁郁而亡。
时光如流,匆匆几年,但他却好像渡过了漫长的岁月。他成为了晏氏的宗子,成为了外人交口称赞的清平君子。
没有人知道,他偶尔的心悸是为了什么。
他在没有她的时光里,每一次想起她,他的心悸便随之发作,只是时深时浅,若隐若现,如同魂梦。
夜宴重逢,如拨云见日,终于终结了他黯淡的人生。
他一眼便认出了她,毕竟,那是他日日夜夜魂牵梦绕之人。
不过,虽然他曾在梦中见了她无数次,但仍比不上这真实一眼。
只是他忽然胆怯起来。
明明他已经有机会靠近她,他却生出了莫名的惧意,怕这不过是幻梦一场。
然而他终究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去见她了。他想保护她,他想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虽然她总是拒人千里之外,但是没关系,他来靠近她,他能有再靠近她的机会,已经是上苍对曾捉弄他的补偿。
烟雨浮船,星河泛舟。
他度过一段无声而又美好,恍如梦境的恬淡时光。
只是,随着他行走禁中日久,他才知道,她父亲之事并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而这其中,甚至还有他们晏氏,他父亲的影子。
她知道吗?
他患得患失,内心的忧惧与日俱增。
然而不管她知不知道,他依然为他们的以后做着种种打算,首先,他要为她脱籍。
不过,因谋逆而入乐籍,脱籍艰难,他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任君主。所以晋王抛来的橄榄枝,他毫不犹豫的接住了,何况,这本也是诸多世家心之所向。
他没有想到,他为了巩固陛下和晋王对他的宠信而多日无暇见她,差点让他失去了她。
那夜江边,他心魂俱散,直面了真正会失去她的恐惧。
他什么也没有想,如同本能一般跃入江中,然后便是一夜凄迷缠绵的幽梦。
明明曾濒临死亡,可是他却无尽沉沦。
他抱着她,吻着她,感受着她的存在,他们在无人的月夜下长行,在冰冷的溪水中长眠。
他真想就此永世不醒,他们只有彼此,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