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宵行+番外(54)
他一点点地看过去,却偶然在清风送来的馨香中,闻到了一缕酒味。
风容与低下头,刀刻般没有变化的面容忽地如同春季解冻化开的一股清泉,流露出来淡淡的笑意。
叶逐不知何时没规矩地跑上了房顶,半身晒着太阳,还知道把自己的脸藏进斑驳阑珊的叶影里,睡得正酣。
酒囊松松地攥在叶逐的手里,盖子没有盖紧,叶逐黑色的衣服里藏绣了些金银双色细线,在阳光下闪出粼粼幻影,身上落着几片叶子,身旁还真放置着一束采来的花,根茎处掰得歪歪扭扭,控诉此人辣手摧花的恶劣行径。
风容与循着酒味找过来,没有多想便纵跃提身跳了上去,如今才晒了片刻,也觉得全身暖意融融,于是悄悄坐在了叶逐的身边,不想再动弹。
作为杀手,叶逐的戒备心一向很重,但回到了将军府里,就好似这十分危险遍布内奸的地界是全天下最安然的地方,无论风容与在或不在,他都能待得惬意马虎,如今都被风容与近到了身前,竟然一丝转醒的意思都没有。
风容与侧身看着叶逐,手指蠢蠢欲动,先是触了触叶逐白皙红润的面颊,接着勾起一缕垂落在肩头的乌黑长发,拈在手里,轻轻凑到了唇下。
——这已经不是风容与第一次这样做了。
他不止一次地趁着叶逐熟睡,轻轻抚摸叶逐的脸颊,亲吻叶逐细韧的发丝,任由自己不该有的眷恋与温柔在此间恣意疯长。
叶逐的活泼明媚就如同这五月末的春光,耀眼而灼目,落在身上是暖的,偏晒得风容与头脑发晕,总想做出不合身份、不合时宜、不合规矩的事情来。
叶逐总是追在风容与身后,不怎么乖巧地叫“老大”,变着花样耍赖要风容与给他酿酒,一双眼睛无论在哪里都要先往风容与的身上黏。他对风容与有这许多的依赖与信任,总是让风容与也对他生出许许多多格外的期待。
然而叶逐看了不计其数的俗人造册,记住了不可胜数的艳情杂本,硬是依旧整天在风容与面前嘻嘻哈哈,已经十九岁的年纪,半分也没长大的样子。
风容与几乎要怀疑,指望叶逐开窍,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或者说叶逐的“窍”也根本不在风容与的身上,他大概会像那些不成体统的话本里写得那般,某日某月去了某地,意外邂逅一位绝世佳人,一见钟情,开始私密幽会胡混,最后终成一段佳话。
——风容与甚至还有可能要扮演话本里棒打鸳鸯的大恶人。
风容与叹了口气,放开了手中被把玩得变了形的青丝,抬起手来,摘掉了叶逐的簪子与头冠。
失去固定的乌发自叶逐的头顶塌了下来,软软垂落在房檐上,显得叶逐的脸更加娇小白皙,也显得叶逐刚沾过酒的唇瓣更加艳红。
叶逐生得很好看,起码落在风容与的眼里,很是好看。
北越人是看不起叶逐这样没几两骨肉还唇红齿白的长相的,大概是觉得叶逐看上去软绵绵、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像个只会诗书讲义的汉人书生,不过叶逐上任云麾将军这一年杀伐狠辣雷厉风行,反对或是嘲讽的声音越来越少了。
中原人也是不喜叶逐这样的面貌的,或觉得普通,或觉得过于艳俗,像花坊画船里唱曲的伶倌,不够高雅素淡。
叶逐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好看,在叶逐眼里,只有风容与是好看的,甚至当着风容与的面、当着其他人的面叶逐也数次这样说,混不觉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面对叶逐的时候,风容与总觉得和缓舒适,却又总想叹气。
又一阵香风吹来,几片绿叶打着滚飘落,还带来了几朵风容与不认识的、嫩黄色的小花,点缀在黑灰色的房檐上,飘落在叶逐的头发与怀中。
叶逐安然地睡在房檐上,风容与展开手臂,轻轻环过叶逐的头顶,就好似叶逐安然地睡在了他的怀中。
风容与看着叶逐的脸,情难自胜地渐渐贴靠过去,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平稳而安顺,可耳中却能听见两军阵前那般剧烈的擂鼓声,风容与缓缓低下头,几乎屏住呼吸,将自己的唇贴上了叶逐的面颊。
他不敢停留,甚至来不及体会叶逐脸上的温度,仅仅一触即分。
叶逐依旧睡得很好,好到让风容与脑子里那些疯狂龌龊的念头忍不住要前仆后继地冒出来。
风容与觉得自己中了什么蛊惑,偏偏又要靠近叶逐,视线离不开叶逐红润的唇,觉得叶逐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风容与咬着自己腮侧的肉强迫自己清醒,可越是清醒就越不愿意醒来,他紧抿着唇,呼吸起伏着,摸上叶逐的手腕,从叶逐的袖子里抽出一方面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