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宵行+番外(33)
“非要在你眼皮子低下受罚?”
“他一惯调皮躲懒偷奸耍滑,得时时盯着。”
夏侯瀚笑了一声,一面拉过自己送与风容与的棋盘棋盒,一面歪头打量院中的叶逐。
“这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大事?君攸,叶逐现在可是堂堂的云麾将军,不是你影息阁的暗卫,你怎么能像罚个奴才似的罚他。”
“殿下说笑了。”风容与打开手中的棋盒,拈起一枚黑子,落于右上角的星位,“堂堂云麾将军,难道要属下军法处置吗?”
“军法有何不妥?你若担心暴露自己在京中,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替你罚上一罚。”夏侯瀚笑着落子,倒像就来与风容与下棋闲聊,不似有什么正事。
“不用劳烦殿下。”风容与停顿片刻,才低声回了,“叶逐乃是属下的家臣,理应由属下来家法管教。”
夏侯瀚拊掌大笑,笑了片刻又问:“那叶逐是犯了什么错?”
“不是什么大错。”风容与这次答得倒快,“御下无方,是属下失职在先。”
夏侯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话怎生这般耳熟,好似四年前我就听过一般。”
风容与不置可否,似乎专心棋局无暇分心聊天,夏侯瀚转头去看院中跪得板正的叶逐,砸了咂嘴道:“捡这孩子那天我倒还有点印象,这小子吐了我满裤子的秽物,到了你马上才安生了点。一晃竟也……十几年过去了。”
夏侯瀚收回视线,笑着紧了一手气,对风容与道:“十几年都没管教好,君攸,我看你不是失职,是失心疯了,干脆别管了罢。”
风容与专心下了几步棋,突地转了话题:“恪王确实会帮我们。”
“哦?”
风容与抬头看了夏侯瀚一眼,淡淡道:“王子殿下突然造访,不是因为听说了恪王刚刚来过?”
夏侯瀚脸色微微变了变,风容与倒是一切如常,继续说道:“王子殿下在属下院外派了六个人日夜蹲守,属下并无异议,王子殿下处处试探,属下也甘愿领受。今日挑明此事,不过想与殿下说明,风容与拥护您为王之心未变半分,与中原皇族血海深仇未减一毫,殿下不必分心提防于我,反倒自顾不暇,掣肘于旁人。”
“君攸,唉……”夏侯瀚叹了口气,意欲落下一子,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来。
“人心易变,我在这处处阴谋算计、人人背后捅刀的地方,实在待得太久、太累了。”夏侯瀚扭过头去,看着院中随风飘起的竹叶,看着一片叶子落在了叶逐的头冠上,又悄无声息地坠落在地。
“我没有一日不想回到北越,哪怕不做王也好,只做我的先锋将军,驰骋沙场,快意恩仇。”
夏侯瀚苦笑一声,垂下手去,手指间的白子叮叮当当掉落在竹席上,不知滚去了何处。
“君攸,整整五年啊……我都五年未曾在荒原上跑过马、射过箭了。”
风容与毕竟才刚刚接触围棋,也并非什么天才国手,很快就被夏侯瀚杀得片甲不留。
夏侯瀚赢了棋,倒也没多开心,只起身说自己要回去,风容与便也站起来相送。
两人走过回廊,夏侯瀚突然道:“灵儿的事情……我谴去的人回来了,是真的。”
“嗯。”风容与应了一声,表情毫无变化,夏侯瀚又叹了口气,道:“灵儿是个好样的,烈性女子。姑母也是。站在柔弱女子的肩上向上爬,倒让我自愧不如,又颇为羞愤。”
风容与没再答话,陪着夏侯瀚向外走,一路送到了大门。
风容与如今不便出门露面,看着夏侯瀚走了,静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回走。
叶逐还跪在庭中,风容与行至廊下,脚步停了下来,站定了去看叶逐。
叶逐跪得很正,腰挺直着,垂着头睁着眼,双手服帖地安置在身体两侧,好似真的在认真反省,倒是和以前颇为不同了。
换成以前的时候,跪不上一炷香的时间,叶逐就要哎哟哎哟地假装不适,苦着脸看似认错实则撒娇,或者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舒服一点。
风容与自是知道,叶逐夜探恪王府,定然也是为了风容与的。叶逐身手世间罕有,肯定也没想到恪王身边有那么个武功高绝的护卫,意外被擒,人又是打晕了扛过来,想必在恪王府吃了些苦头,也没让恪王从他嘴里讨到什么甜头。
如今看着叶逐,应该是真的觉得自己给风容与添了大麻烦了。
风容与静静看了叶逐一会儿,心里不由得想叹气,第六千八百八十九次劝慰自己,叶逐尚且年少,家族横遭变故,就算现今可以独当一面了,能够依靠的、全心侍奉的也不过风容与一个人而已,又非要与他计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