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宵行+番外(26)

作者:阿猫仔

夏侯瀚也当真送了风容与一盒围棋、一本棋谱、一套棋盘。

叶逐在密道之外的拐角处等着风容与,他驾了一辆很小的马车,带着斗笠,打扮得也像个京中车夫的样子,一声不吭地带风容与回到影息阁置办的宅院。

叶逐在京中是有住所的,安排在天朝专门招待外来使臣的客栈里,平日里纷纷扰扰,叶逐自己都不爱去住,更不可能带着风容与去挤那鱼龙混杂的地方。

在风容与没出事之前,叶逐偶尔还会回一两次客栈,撞见迎宾的官儿,那人总是苦着脸求叶逐老实一些不要乱跑,说怕皇帝贵戚召见叶逐会找不到人。但事实上天潢贵胄们也就头两天对叶逐好奇了一番,更没什么召见的理由,那官儿渐渐也习惯了叶逐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是日日烧香祈祷叶逐别闯出什么祸事就好。

叶逐想,现在好了,风容与来了,他有了光明正大不回客栈的理由,而且能和风容与一起挤在宅院里住。

风容与一定是愿意的,就像四年前发现叶逐偷溜进大将军府居住时一样愿意。

这夜聊了太多事情,风容与回到宅院后没有休息,看上去竟然也闲适,自己在厅中摆弄起夏侯瀚送给他的围棋来。

白天的雨下得密集,院子里的积水没来得及清理,晚间的风倒是比白天还和缓,吹动竹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水洗过的月亮白得通透明亮,大是够大,可惜不怎么圆,照得竹席上泛着白光。风容与专心地对着棋谱往棋盘上落子,时不时将棋子拈在指尖细细琢磨,在室内发出极轻的“嗒”、“嗒”的声响。

不知何时院子里响起了悠扬的笛音,和在北越时有一些音色上的区别,风容与的手指顿了顿,似乎笑了一声。

叶逐坐在院子的矮墙上,用两片叠在一起的竹叶当做笛子,吹着婉转悠长的小调,飘荡在夜色里,飘荡在风里,带着不该有的清雅和安然。

他反复吹了两次,终于倦了,又或者是不满意于竹叶不同于柳叶的音色,不想再吹了。

叶逐跳下墙来,走到厅里,一言不发地坐在了风容与的身边,看着风容与摆放棋子。

看着看着,叶逐又蹭过去一些,试探着歪头靠在了风容与的肩上。

“老大,”叶逐轻轻地开了口,也拿过一枚白棋,拈在指尖翻来覆去玩弄,“你是担心王子殿下,还是担心长公主殿下?”

风容与低头看了叶逐一眼,答非所问地道:“中原人的这棋,很有意思。”

叶逐懵懂地点头:“是呢,边角看似圆滑,实则多棱,如果材质选得好,可以带在身上当暗器,就是很难淬毒。”

风容与噎了噎,平稳地道:“……简简单单两色的石子,就如战场千军万马、朝堂分庭抗礼,尔虞我诈你死我活。”

叶逐将手里的棋子随手丢在棋盘上,打乱了风容与摆好的棋局:“棋子的死活,还不都是要看谁在下棋。”

“是啊,”风容与也不恼他,自己又把棋子摆规整了,喃喃地重复,“谁在下棋呢?”

他又拿起一枚棋子,低声道:“夏侯瑁、赫连义、仇猗、长公主、王子殿下、恪王,甚至中原的皇帝,都不过是棋子罢了。”

叶逐听着,仰起头看了看风容与,又低下头去,伸手捏住了风容与手心的棋子。

风容与垂下眼,轻声问道:“叶逐,你后悔了吗?”

叶逐时常不明白,为何风容与会一直追问自己后悔与否的问题,仿佛他多年伴随在风容与的身侧是错误的、是该去追悔的、是百年之后每每提起,会扼腕叹息的一件事情。

叶逐不知道自己悔从何来,不知道自己除了风容与之外还能选择哪一个人、哪一条路——叶逐想,大概是风容与那个百转千回的聪明脑瓜里想过太多属于叶逐的、会更加光明美好的未来,但是叶逐很笨、很傻,他想不到、看不清,他只知道守着眼下、守着风容与、守着他的老大。风容与构想出来的那些没发生过的假设从来不在叶逐的考虑范围内,那么对于当下同风容与已经发生的一切,他自然永远都不会后悔。

叶逐拨弄着风容与手中的棋子,用不是答案的答案回答了风容与:“老大,如果你也是这样的、这里的一枚棋子,我会陪你一起入局的。”

风容与低头看着叶逐,叶逐的眉眼垂着,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月光镀上一层带着雪色的霜。

片刻后,风容与突地一把推开了棋盘。

沉重的棋盘撞洒了一边装着棋子的盒子,霎时间室内一片叮叮当当,圆润小巧的棋子哗啦啦地散开,灵巧地蹦跳着,逃得满屋皆是。

叶逐被风容与压倒在竹塌上,他今天难得没穿武装也没束发,一身黑袍乌发随意松散,有调皮的棋子跳进发丝、跳进衣服、跳进领子,冰得叶逐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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