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难为(120)
这话不像是祝煊寻常会说的,李乾景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躬身致歉,“年前那事是我的错,与阿窈无关,酒意上头,这才欺负了她,祖母若是要罚,便罚我吧。”
祝煊嗓音平淡,瞧着几个台阶下行礼的人,也没避让,“祝家家训,从来都是训的自家子弟,殿下若是要跪,还是去跪自家祖宗吧。”
李乾景:“!”
竟敢当真让他去跪?
祝煊刚要收回视线,眼角的余光触见那远处天边的火光时,顿时神色一凛。
槐香街上,百姓往一处涌去,几辆马车相继被堵。
沈兰茹跳下马车,踮着脚也瞧不见什么,里面被围得水泄不通,却是见火光冒了出来。
饶是沈兰溪这般懒得挪个地儿去瞧热闹的人,也被那灼人眼的色刺得下了车。
“前面怎么了?”沈兰溪问。
那驾车的小厮也不甚清楚,只探着脑袋瞧,猜测道:“前面是相府,怕是走水了吧。”
人声吵闹至极,沈兰溪心里却是‘咯噔’了下,一个不好的猜测浮上心头。
“驾!都让开!”略带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
两个飞驰而来的身影强势的撞进众人眼里,方才还不见缝隙的人肉墙,顿时推推攘攘的敞开一条路来。
马蹄声清脆,沈兰溪慌忙去扯那被挤得站不稳的沈兰茹,却还是迟了。
一阵急风掠过,沈兰茹摔倒在地,那行在后面的少年勒马回首,迟疑不过一瞬,还是折了回来。
“如何?可还能站得起来?”玄色衣袍的少年跨身下马,问了句。
沈兰茹两只手都蹭破了皮,粘着些尘土沙粒,瘪着嘴想哭,却又觉得丢脸。
沈兰溪皱眉把人扶起,“除了手还摔到了哪儿?”
沈兰茹神色有些不自在,她屁股好疼啊!但是不能说……
那少年等不及,又瞧了眼那近在咫尺的相府,留了句‘对不住,若是有伤,去同安街乔家要银子罢’,便急急忙忙挤进人群没了身影。
沈兰茹借着天黑,偷悄悄用手背揉了揉摔得发麻的屁股,小声问:“二姐姐,相府是不是出大事了?”
方才那人墙敞开的一瞬,她瞧见了,相府门口守着的皇上的近卫,羽林卫!
沈兰溪沉着脸没吭声。
里面是走水了吗?不见得吧。
“二姐姐,我们回家吧……”沈兰茹裹紧身上的藕粉色披风,声音轻飘飘的有些怕。
沈兰溪点点头,刚要与之回身上马车,忽的一阵议论声中传来了哭喊与尖叫声,在黑夜里让人头皮发麻,她顿时脚步一顿。
“二姐姐……”沈兰茹哆嗦的唤她。
沈兰溪回头,从那人潮缝隙间瞧去,只见几人被羽林卫押了出来,方才那身着靛蓝袍子的疾行少年便在其中。
“救火啊,救火……”头发乱了,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焦急,那双眼里透着心疼与绝望,一声声的求,像是泣血的鸦,“藏书,我的藏书啊……”
沈兰溪愣在了原地,仿佛人潮皆褪,在那空荡的天地间瞧见了文人风骨被折。
自来到这个朝代,她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楚的感受到了这几百年的时代鸿沟。
这里,封建王朝,没有报案、上诉、辩驳等一系列繁琐又努力公正的程序,那住在宫殿里的人掌着天下人的生杀大权,他或许也在夙兴夜寐的努力做一个可以名留青史的明君,但手上沾了鲜血,以权势为饵,百姓为棋……
“羽林卫办案,闲人闪开!”
一声厉喝,前面站着的百姓顿时纷纷往后退,面上不无害怕。
“我父亲犯了何罪,便是抓人也要有名头!”那半大少年被硬生生压弯了脊梁骨,梗着脖颈怒道。
“杜大人营私舞弊,我等受皇上之命前来抓人。”那领头的人冷淡的说了一句,左手抬起挥了一下,“都带走!”
“是!”
人群散开,沈兰溪几人立于边角处,待得熙熙攘攘的议论声远,余光瞥见那府门前立着一少年。
孤零零的,失魂落魄的。
“沈兰溪,回家了。”自街角行来的人轻声道。
瞬间,沈兰溪眸子湿了,映入眼底的人影晃动,她拔步朝他跑去,不管不顾的扑进了他怀里,被那熟悉的木香味包裹。
“你怎么才来啊……好吓人啊……”她的哭腔声软。
祝煊抬起的手顿时一僵。
吓哭了?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温热的泪珠子打湿了他胸前的布料, 纤细的身子缩在他的大氅里,哭得肩膀直抽抽。
今天之前,沈兰溪只是想念那个文明时代的美食, 但是今晚过后, 她还想念那个时代的平安与自由。
太吓人了!祝煊会不会有一天也要被这样抓走啊……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