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瓷娘(98)
若薛承望朝她发火,倒说明还有来日,可偏偏听他一反常态说这些,蒋知嬅心里只觉得害怕。
“承望,知嬅也是听话的,只要咱们往后再……”
“还是别再痴人说梦了吧!”乔月冷声提醒二人,“难道她今日没人管吗?不是一样敢当着舅舅、相公的面来杀我?呵,如此愚昧又胆大,我都不敢想来日她还会杀谁?”
一泼冷水,倒浇的二人心寒,府尹与薛承望目光相碰,却只看到一片晦涩苦闷。
要赌吗?赌她日后会不会闯出更大的祸事?
可如果真捅破了天,他们谁又输得起呢?
“舅舅。”薛承望打断府尹,拱手行礼道:“恕我无能,若是放在京都,知嬅这性子,以我,是护不住,也护不够的。”
薛承望终于给出了他的态度。——他应了乔月的建议,若蒋知嬅执意留在京都,他便只能合离,若不合离,便得离京。
爱或不爱,总得留一条命。壁虎断尾,也得不得已而为之。
若适才府尹还笃信一切皆有商量的余地,那么此刻,他只觉得大势已去。
是他们将蒋知嬅惯坏了,养出这一点就着的性子,如今,也只剩下束手就擒。
府尹只沉沉呼了口气,“家事要紧,身体也要紧,承望,先回去看看伤势罢!至于知嬅离京后去哪儿……明日来蒋府,咱们再好生商议,毕竟是十年之久,总得安排妥当。”
“舅……舅……”蒋知嬅只觉得脚底发软,再撑不住,无助跌坐了下去。
见府尹也认了,乔月这才放下心里的大石,她静静看了蒋知嬅一眼,只觉得世事无常,兰因絮果。
总之,这件事总算能有个交代了。
“乔小姐,今日叨扰,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薛承望拱手行礼,又三两步走过去,提领起地上的两个罪人,带头离开。
府尹如今也没心思再跟乔月斗了,只拽起蒋知嬅,哀其不幸也怒其不争,万语千言化成一声叹息,“走了,知嬅,舅舅带你回家。”
其实春天就要到了,这一夜荒荒唐唐,惊心动魄,到最后,只剩人走茶凉。
院子里被清干净过,所以也没什么闲杂人,见庆喜走过来,乔月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又闭着眼定了定神。
如今五感回归。
一闭上眼,却无故想起蒋知嬅扑过来的样子,眼神疯魔,恨意可怖,似要将人拆骨入腹。
想到她的那句“不死不休”,乔月心里只觉得发渗,她竟将她恨成了这样?
算了。不怕,不怕。
总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等回屋里抚一抚心伤,把心境镇下来,便觉得跟做了场梦似的,睡醒了就都好了,不过过眼云烟。
“师父,师父!”庆喜轻声唤她。
“嗯。”乔月睁开了,松了手只往回走。
“师父自当问心无愧才是!”庆喜在一旁安慰她,“咱们至少替她守下了这桩婚事,为她留住了这个能袒护她的人,否则,若真要合离,再想要姻缘也只有下嫁,可,哪还有人能胜过薛承望呢?”
“是啊……如今还有三座大山为她压着,只希望离京后,她能安稳下来过踏实日子了!”乔月静静望着地上月光,踩一步波澜。
事到如今,对蒋知嬅,乔月心里早已无爱无恨,只觉得这孩子心思太简单,爱恨直来直往,逗留是祸。
没走多远,却见脚下有一道影子匆匆抻了过来,她一抬眼,又听庆喜行礼道:“给顾小王爷请安!”
“下去吧。”顾怀玉面色沉沉,只会了挥手。
皎皎月光下,鹅卵石道上只剩下两人脉脉对望,一个眼神阴冷,一个眼带笑意。
“我可得声明啊!今夜的我毫发无伤!不信的话你可以检查检查!当然了,不该摸的地方可不兴摸啊,我可没允许你耍流氓!”
乔月有意打趣,可顾怀玉却笑不出来,只横了她一眼,又将她上下多看了好几遍。
“真没事!我特意躲在薛承望身边呢,他一个杀将,什么护不住?”乔月浅笑着走近他,见他脸色难看,她扯了扯他胳膊,带着几分撒娇意味。
“呵,你倒信他!”顾怀玉刻意抽回自己的胳膊不让乔月碰,他冷着张脸呲哒,“他要真那么厉害,还能被蒋知嬅戳伤?笑话!”
“说不定他是故意的!”乔月跟在一旁胡诌,“怕府尹今儿个答应了,明儿个便翻脸不认人,干脆受点伤,拿个把柄再使苦肉计!”
“呵,这是你的主意吧?”顾怀玉上下睨她,“若你不想激怒她,只怕也是有一百一千个法子的!可你偏偏处处戳她伤处!还早早下令:今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影子出手!”
这府上都是顾怀玉的人,他能知道其中弯曲,乔月也不意外,只嬉皮笑脸道:“就蒋知嬅那点儿功夫,你当她真伤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