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瓷娘(57)
红釉,难的其实是颜料的配比,是如何调制以铜的氧化物为着色剂。
乔月为拍卖会准备的是“夕阳紫翠忽成岚”的钧红,它的呈色虽然也属于红釉的范畴,但严格来说,它的颜色其实更丰富的,是在具有蛋白石般光泽的青色釉面上,杂以红色、紫红色,同时,再以或深、或浅、或呈斑块状、或是放射状,创制出精彩的视觉呈色。
当然,钧红的配色与烧制更精细,而乔月为门店预备的则是鲜艳夺目的宝石红,通体呈色相对也会趋近单一。
蓝釉则是以钴为氧化物的着色剂,乔月为拍卖会准备的是高温钴蓝釉描金,保留蓝釉的瓷釉汁浓饱满,质感凝实,色泽醇厚美艳,丽如宝石,莹似天霁。
乔月需要保证的是着色均匀稳定,描边细腻不晕。——都是细制功夫。
而后期预留给门店售出的,则是以素坯直接挂釉,其呈色上也不如宝石蓝吸睛。
因为有庆喜带着帮忙练泥,有大叔叔和张叔帮忙做坯,只花了1天时间,乔月便带着大家将需要的泥坯全部做了出来。
怕制作过程出现问题,为了有备无患,碗、盘、瓶乔月各做了三十支,而为釉里红做的扁壶,乔月做了百枚。
釉里红需要探索,所以乔月不准备并不准备教大家做。
白天带着大家做卵白釉碗、红釉梅瓶、蓝釉盘,到傍晚吃完饭,待大家都离场了,乔月便会直接开灯,继续摸索釉里红。
釉里红需要将金属铜元素做为呈色剂的彩料,按纹样绘在瓷器胎坯的表面,继续罩以一层无色的透明釉,然后入窑。
等到所有泥坯入窑后,乔月将卵白釉碗、红釉梅瓶、蓝釉盘的烧制交给了大叔叔作为主要负责人,让庆喜配合监制。
分工明确后,乔月则开始潜心负责釉里红的烧制。
本来以铜为呈色剂的烧造十分困难,而釉里红还要保证在1300℃的高温还原焰气氛中一次烧成。
炉火边热气腾飞,乔月双手环胸站在炉前,面色沉重。
乔珍从后厨走来,将乔月的枸杞扁茶壶递给她。
如今夜都深了,想到乔月从前最爱惜身体,如今又如此认真拼命,乔珍心里也有些心疼。
乔珍道:“若是时间不够,要不下次再做吧?别逼的太紧了。”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乔月轻叹了口气,又肯定道:“姐,难不是答案。我要的是烧成。”
乔珍轻抿着唇,疑惑道:“看你做红釉倒是轻松些,怎么做釉里红却为难成这样......”
“红釉不包含釉里红,这两种不是一类。”乔月解释道:“釉里红属于窑变一种,我主要是怕烧不出颜色一致的,只要温度不对,呈色上便会出现红里带黑,带绿,带紫.....它的随机性太强了。”
乔月的话音刚落,便见温度计上有了变化。——温差超过了10度。
“完了!”乔月心里一跳,赶忙去看火候控温。
但还是来不及了,添了把柴,火猛了些,等传导至窑温的时候,已经是过去时。
乔月知道里面的东西大概率算是毁了,可她不能立即查看。——因为一旦拿出来,温差过大,那这瓷器才算是彻底毁了。
只有继续控制温度烧下去,直到烧到最后成品时,再拿出来一一验收。
乔月心里很紧张,但也只能自欺欺人地想:说不定影响不大呢?说不定没事。
“没事吧!”乔珍紧张问道。
乔月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这几天,她已经经历了好几次控温失败,而每个窑里有十枚,如今算来,已经有三十枚她知道结果不好了。
她下意识看向乔珍,只觉得话堵在嗓子里,百感交集。
可见乔珍眉眼焦虑,握着她的手甚至隐隐颤抖,那一刻,乔月清楚地意识到:许多事,她不能跟任何人说。
大叔叔负责看管新品窑炉,大婶婶负责全局伙食,二叔叔监管门店装修,二婶婶张罗行政采办,还有乔珍也要主持人事及落实员工培训。
每个人都有挑战,每个人都很辛苦。所以,与其说出来徒增大家的烦恼,不如自己承担,自己抗下。
乔月勉强笑了笑,她伸手抱住乔珍,靠着她的肩膀上,乔月拍了拍乔珍的肩膀,故作轻松道:“没事。”
乔珍不太相信,反问她:“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乔月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今天还没喝牛奶呢,这可不行,我还要长高长大呢!”
由于乔月的养身日常太深入骨髓,乔珍竟也信了,她松了一口气,道:“我去给你拿!大婶婶肯定备着呢!”
“行。”乔月笑了笑,道:“你也多喝些,大家都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