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瓷娘(139)
上午处理工作,到了中午,乔月便会回第一瓷局和瓷师们一起吃饭,再顺便带上八名瓷师去文协学堂,给陶艺部的孩子们讲课。
有乔月带着,出什么事她都有主意,而让瓷师们纷纷排开时间,乔月是想着:每个人都能在这不自由的时光里,至少轮上一天外出,瞧瞧京都风光。
在这里的下午,乔月时而听瓷师们上课,时而制瓷,时而看看孩子们的作品。
文协学堂其实也运作大半年了,她好不容易来一次,便有勇敢的孩子带着作品来找她。
有的脑子活泛,有的制瓷有灵性,她在她们身上看到了希望,像春天饮水的禾苗,一点点舒展生长,在阳光下灿烂。
由慈善拍卖会所得资产创办下慈商学堂也开业了,这座学堂是由王景寻了个管事的来负责,毕竟交出去了,乔月便也没过问,更不干预。
慈商学院离文协学堂不远,乔月偶尔也会过去看看,有空时,也会抽一整个下午和孩子们讨论从商、经营的思路。
乔月的知识体系和这个时代的不太相同,她不随便教,只让孩子们提问,由此再延展回答。
倒不为能教出什么,只是听一听,也能打开思路。
这半个月,她尽力维持井然有序的生活,她知道,算计她的人在蛰伏,而她也一样。
自始至终她都太冷静,所有人看到她这样,便也觉得如今的萧条好像也没什么。
就这么懵懵懂懂迎来了七月。
跟瓷师们吃完饭,乔月才往前院溜达,却见另一桌的元宝跟了上来。
“师父!”元宝的眼睛亮盈盈的。“师父,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因为忙,乔月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好好看过元宝了。
如今她冷不丁地靠近,乔月才发现她长高了,不知不觉,她们都长了一岁。
纵然很少亲近,元宝也不惧乔月,见乔月对她笑,她便敢牵着乔月的手,拉着她往窑厂那边去。
跟着她跑,乔月觉得她们都好像孩子。
她望着天真的元宝,见她转过头看向她,笑盈盈道:“师父,你跟我走吧。放心,不会耽误你很久。”
元宝是个心里有分寸的孩子,只这句“耽误”,倒让乔月觉得心里发酸。
乔月教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可元宝从未有过任何怨言,她在乔月看不见的地方勤奋上进,所有人都不止一提地夸过元宝是最努力的。
穿过一座座窑,元宝带着她去了最里间,那是乔月专用的窑,初时她还常在这里烧瓷,后来她忙别的了,这里便留给了元宝。
一时间记忆涌上来,乔月想起了那个失意的夜晚,也想起了那天后她立下的决心。
时间过的真快。
元宝轻轻喘息,她望向乔月,眼睛水盈盈的。“师父,你教过我的,我一直都很想做好。”
苍天可鉴,元宝夜以继日地钻研,不负任何人!
乔月忍不住摸了摸元宝的头,温柔道:“元宝,如今景德和德化的大师都在,你有什么不懂的要好好请教他们!——很抱歉,师父没有好好陪你。”
“师父一直在我心上陪着我呢。”元宝的笑容天真纯粹,“师父,就算我们相隔万里,我也从未怀疑我们心在一处,在这儿,在手上,在釉里,在窑炉里......师父,我从未觉得你离开过。”
像漂泊的船突然触到了岸,那一刻,乔月突然觉得有些感动。元宝温柔地接纳,让她不安的心灵一时有了归处。
只觉得眼里有些热,乔月擦了擦眼角,对她笑道:“谢谢你,元宝!”
“是我该谢谢你!”元宝说着,神采飞扬,“师父,我想送给你的礼物,如今终于烧出来了!虽然迟了些,也希望你能收下!”
元宝说着小跑进屋子,抱出一只雕工粗糙的木盒,她走到乔月身前,仰望着她,期待道:“师父,请你打开吧!”
乔月只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她掐了掐指尖,克制情绪,打开木盒。
元宝:“师父,你理想中的釉里红,是这样吗?”
元宝烧制的是釉里红玉壶春瓶,图案选的是一颗圆润饱满的寿桃像。
因为所填红釉略微高出白釉釉面,反倒让寿桃呈现出立体手感。乔月拿在手里细细抚摸,只叹瓷器细腻光滑。
乔月:“你这是以白釉铺底,剔花填红釉的技法来做的?”
元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了挠脑袋道:“是呀!”
真是青出于蓝,乔月浅笑了笑,忍不住感叹:“真漂亮呀!如今看来,你已经学会贯通运用所学的技术了,对温度的掌握也已成熟,很不错。”
元宝的作品比乔月最初做的那些都要好,摆脱了原膜的黑红、粉红的晦暗色调,洁白的釉面与明艳的釉里红相辉映,色泽鲜艳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