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39)
小和尚更茫然了,呐呐问:“施主……不嫁人了吗?”
程丹若当然不想嫁人,可即便对着小孩,也不能这么说。
她换成一个容易被接受的说法,道:“如我这般的家世,恐难有好归宿。我只希望自己的运气不会太糟糕,不用做妾,不受□□,不被殴骂。”
小和尚惊呆了。
他见过很多来求姻缘的女子,有富贵的,也有贫困的,可每个年轻女子都渴望能嫁一个如意郎君,有幸福美满的婚事。
只有程丹若,说出了这么令人绝望的话。
“施主……”
“不是很贪心的愿望吧。”程丹若闭上眼,道,“希望能够灵验。”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长。
窗外,谢玄英握紧手上的纸,于廊柱后久久伫立。
他本想半路拦住程姑娘,将昨日的笔墨归还,却未料到听见了这样一番话。
比起懵懂的小和尚,他受到的冲击更大。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他所看所见,但凡是未婚的男子女子,谁人不渴望与心爱之人结为鸳盟?
程姑娘……纵然没有心上人,也该盼望着嫁于良人吧。
怎会一丝期冀也无。
即便是他,也怀有不可明说的向往,渴盼今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第19章 前路难
程丹若拜完佛祖,回屋吃晚饭。
饭毕,白芷向她回事,道:“奴婢已经同郝妈妈说过了,她说一来一去甚是不便,自己再吃两剂药便好,问姑娘可否后日启程?”
后天就是第八天了,于情于理也该回去。程丹若没什么意见:“就这样吧。”
白芷松了口气。
程丹若假装没有看到。
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今晚是个机会,希望能打探些消息,否则回到陈家,又是四四方方的鸟笼子,再难脱身。
“时候还早,我去趟老先生那儿,你留下,稳住郝妈妈,莫叫她起疑心。”程丹若吩咐。
白芷赶紧看天:“快入夜了……”
“我会尽快回来。”她不容置喙。
白芷只好噤声,眼睁睁地看着她独自往别处的禅房去了。
晚风悠悠,夕阳满山。
程丹若扶正银簪,踏进了禅房,里头已经点起灯来,美如画的年轻公子,正服侍用完饭的晏鸿之服药。
“程大夫来了,可是怕老朽不按时用药?”晏鸿之玩笑。
程丹若笑笑,亲切道:“您的身体好些没有?”
“好多了。”
“我再给您把次脉。”
晏鸿之这把年纪,着实不必避讳什么,笑着伸出手腕。
程丹若细心切了脉象,又看了看他的伤口,确实已经愈合,便道:“伤口已经无碍了,只是,今后得千万小心些,夏日多蛇虫,夜间莫要外出。”
又同他说今日看过的病人,“等闲无事,不要靠近水边,水中多虫蛊,容易感染人身。上午来的老人家同您差不多年纪,腹中全是水,鼓如孕妇,不好治呢。”
晏鸿之亦有所耳闻,只是被一个姑娘家如此嘱咐,不免好笑。
“是是,程大夫所言,我都记下了。”
程丹若这才放过他,取出昨夜默写的初中数学知识点:什么叫直角,什么是补角和余角,三角形的内角和外角,多边形的内角和……
林林总总,都是一些基础但必须的内容。
只有学会了这些,后面才能做几何。
当然,她也有私心,一上来就放大招,怎么能显出自己的本事?
晏鸿之接过来,细细看了。西洋算数与国内的算学大有不同,注重理论而非实际运用,表达十分抽象。
好在这些都是浅显的定理,与所学一一对照,便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倒也多有助益。”晏鸿之如此评价。
程丹若一听,便知道牌打小了,便取出另一张纸:“这是我出的题,用的便是这西洋的理论。”
《九章算术》里有勾股定理的题,只是非常简单,她在原题的基础上改了改,增加了难度。
这回,晏鸿之的表情便严肃多了。
“程大夫,你袖中还有一张。”谢玄英突然开口,“可否一看。”
程丹若不意他眼尖,瞅见了底牌,顿了顿,才笑:“当然。”
这是二元一次方程。
他看了眼,马上认出来:“天元术。”
目前计算方程,最复杂的莫过于四元数,既是设立天元、地元、人元、物元四个未知数,也就是四元方程。
但这太过艰深,能够习得天元术,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他暗自惊叹,却没想到程丹若比他还要震惊。
她没想到自己小觑了古人,以为能拿方程就能唬住,这下可好了,人家早就见过类似的。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装X不成反被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