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1117)
可他进入兵部,官任侍郎后,很多东西都悄然改变了。
廖侍郎针锋相对的背后,一直都有曹次辅的影子。
他是曹次辅的人。
方才的这番话,与其说是在调和他们的矛盾,不如说在敲打他。因为今天,他逾越了——招土兵平叛的主意,谢玄英没和曹次辅说过。
但曹次辅可能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对谢玄英翻看往日奏疏的事保持沉默,大概以为他会先请示自己。
可他没有这么做。
方才的解释是没来得及,然而,他和曹次辅都知道,这是个借口。
谢玄英是故意的。
他入兵部已经一年了,这一年他战战兢兢,任劳任怨,不出风头,听从安排,但这不代表他打算始终如此。
西南……他自西南起势,就要把成果掌控在手中。
谢玄英穿过宫门,直接往北安门走,大中午的回衙门也没饭吃,不如回家和丹娘一起吃。
可他忘了,程丹若不是全职主妇,而是兼职医生。
她出门去了。
今天又有一个难产的患者,她昨天下午发动,可直到今天上午依旧没有出现明显地分娩征兆,阵痛时有时无,搞得家属和产妇心绪不宁。
因为程丹若曾经讲过催产素注射,稳婆就打发人来问,她是否要去试试。
家属已经同意用药。
机会难得,程丹若自不放过,午饭都没吃就去了。
到达产妇家中后,她就知道为什么家属答应得这么快了。
男主人有三个闺女,没儿子,怀孕的也不是正妻,是小妾。更离谱的是,男主人不在家,是女主人在同意书上签的字。
“把孩子生下来。”女主人忙于管家,仆妇进进出出,留给她的就一句话,“旁的不必在意。”
无情又省事。
程丹若没说什么,直接准备上催产素。
她调配好溶液,挂上玻璃瓶,消毒针头,握住了产妇浮肿的手。
产妇下意识地抓住了她:“求求你……”
“别害怕。”程丹若无意义地安慰她。
“救救我的孩子。”产妇哀求,“别管我,孩子,保孩子。”
“我知道了。”程丹若无意深究这是母爱还是激素,作为医生,做当下能做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她握住产妇的手指,帮她握紧拳头,扎皮管,酒精消毒皮肤,扎针。
歪了。
一行血珠冒出,她飞快擦去,进行第二次尝试。
针体和金属输液管的衔接玻璃中,没有出现红色的血迹。
又歪了。
女性的血管本就纤细,手脚浮肿让静脉变得愈发难找。
程丹若尝试了第三次,毫无意外的失败。
她不得不放弃手背,转而在手肘内侧寻找静脉,这里的情况好一些,她反复摩挲位置,穿刺两针后终于成功看见了鲜血。
没有胶布,只能用宽布条固定住针头。
打开器械开关。
浑浊的玻璃背后,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来。
程丹若松开牛皮管,握住产妇的手腕,默数她的心率。
这些天来,她一共做了三次动物实验,实验品都是母羊,结果也不相同。
第一次的两头母羊在生产后不久,便离奇死亡,她怀疑是用量太多,所以在第二次调整了药量,但这导致第二次试验的羊,分娩没有明显提前,差不多也是一前一后就生了。
等到第三次,取两次药量的中间值,才切实让注射的母羊早产,同时存活。
今天给产妇用的,就是第三回 的数值。
可人与动物不同,她担心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变化。
注射半个时辰后,产妇的宫缩明显加强,分娩速度加快。仆妇进来,喂了她一碗参汤,产妇被催起精神,继续生产。
不夸张地说,冬夜雪生产还更温情脉脉一些,眼前的情形与其说分娩,不如说养殖户在看一头母猪。
仆妇还在说话:“你是有大福气的,若是能生个哥儿,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太太说了,只要你能生下来,就给你弟弟安排个差事,你算是有福了……”
程丹若很想让她滚蛋。
可产妇听了她的话,眼中迸发出光彩:“我、我要生个哥儿——啊——”
程丹若看见胎头了,位置很正。
二十分钟后,产妇生下了一个男婴。
仆妇狂喜,立马奔出去报信。
不多时,女主人匆忙赶到,从稳婆口中接走了婴孩。她掀开襁褓,确定是个男孩后,先是一喜,旋即又露出嫉恨,最终归于如释重负。